事實證明，有些事物，真的能做到，只要看它一眼，就足夠了。

足夠讓人，噁心、反胃。

眼前的景象，就算水莫程錦平日里自認見識也不算淺薄，也著實給嚇了一跳。想他活了這麼二三十年，也是頭一次這麼深刻地體會到，原來自己，對每日所處的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果然，天大地大，人的眼界和其一比，不值一提。

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

撥開草叢，在一棵粗壯醜陋的歪脖子樹下，映入眼簾的，是堆得雜亂無章的小動物屍體，就像是，將它們殺了以後，隨意往這兒一扔，山雞、兔子，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飛鳥......

這些東西，死前，一定受了極大的折磨，生不如死。它們肢體扭曲變形，雙目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更奇怪的是，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吸幹了一樣，變得如枯樹皮一般，幹癟、怪異。

那股難聞的氣味，沖入鼻腔，進入身體，就像打開了七經八脈，滲透到每一個角落，最後，堵在心臟的位置，再在一瞬間，爆發出來，那滋味，真是爽到了極點，無法形容。

此時此刻，不是設身處地，還真無法感同身受。

視覺、嗅覺，人體最重要的兩種極致感官體驗，雙重刺激，爽到炸裂......

這是實話，絕不是什麼口是心非。

再多一刻，莫程錦怕是真的要倒地不起了，他捂著嘴，胃裡、食道里，一股股地泛著噁心，但又吐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一直幹嘔，地上的東西，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只想逃離。跑出至少五米之外，他單手撐著一棵大樹，就像找到了一個讓人能稍微安心一點的支撐點，他錘著胸口，想著，能吐出些什麼，把心裡堵著的那塊清理幹凈，卻是一清二白，什麼都沒有。一閉上眼，剛才那樣的景象，就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直衝腦門，在腦海里，滾動播放，一遍遍地提醒著那種無法言喻的極致感官刺激，根本無法忘懷。

唯一能做的，也好像是唯一能給予他紓解的，似乎也只有像這樣不停地幹嘔。彷彿這樣，才能讓他的心臟，稍微舒服一些。

「好點了麼？」

俞湫楠走了過去，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莫程錦，另一隻手，輕拍著他的背。

看他的樣子，也是被嚇著了。

這種時候，俞湫楠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有的沒的，也只能安慰道：「沒事，這吐著吐著，也就習慣了。就當是東西裝太多了，清空一下內存，把那股憋在心裡的勁兒，都掏出來了，自然也就舒坦了。」

「......」

「你這是安慰人的話麼！」

莫程錦灌了一大口水，咽下去，側頭看著光照下，俞湫楠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再加上他這說話的語氣......

總覺得，他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

「當然是。」俞湫楠笑，「不然，你以為呢？」

「......」

不與爾等計較。

「所以，那些東西，全都是被那些小蟲......吸幹了血，死的？」

「是。」俞湫楠點點頭，「不過，這對於其它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說，也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

「你這意思，這......還只是小場面?」

「嗯......」俞湫楠想了想，「確切來說，是的。」

「......」

說不震驚，那是騙人的。發生在這裡的一切，所聞所見，對於莫程錦來說，本來就已經超出了他自己這麼多年的認知，這會兒，這個叫俞湫楠的，又來告訴自己，原來，這隻是一些小場面？！

「其實，也還好吧！」俞湫楠道：「這些東西，個頭太小，力量不足，資質也很有限，所以，為了增強自己的靈力，走一些歪門邪道，是很省力的選擇，也算是一條成功途徑。但也是因為如此，它們啃不動太大的生物，就只能以這些小型動物為食。」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俞湫楠轉頭看向莫程錦，黑夜裡，他的那雙眼睛熠熠生輝。他頓了片刻，而後又笑道：「就是說，它們根本吃不了人。剛剛我說的那些，都是胡說八道，嚇你的！」

「......」

「俞湫楠！」莫程錦聞言，氣急敗壞，大喊了一聲始作俑者的名字，「你有病麼！」

這一聲，不得不說，在這種寧靜又不安分的夜裡，尤其刺耳。

「哎......稍安勿躁。」

「去你的稍安勿躁！」驚覺不對，莫程錦又壓低了一些音量：「你能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你是你，我是我，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有一些區別。所以，也請你，站在我這個凡人得到角度，想想我的情況！」

「這樣啊......」

俞湫楠聞言，笑了，這笑容里，卻又比剛剛多了三分示好的意味，他輕撫著莫程錦的背，從上到下，順著背脊，輕言細語，以示安慰。

「我這不是......就想找個什麼話題，來緩解我們倆這略微尷尬的氣氛嘛！放心，現在這種情況，你和我就像是栓在一起的螞蚱，兩人一體，不會讓你吃虧的。」

「......」

好像，也是。

但這話聽著，怎麼還是有點彆扭，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