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

易洲放下畫筆，洗完手走過來。他換了件黑色寬鬆毛衣，在慕河對面坐下。

儼然還真是一副等著吃飯的大老爺模樣。

結果剛坐下就被慕河抬腳踢了下，抬眼看去，只見慕河大喇喇靠在椅背上，指使他：「碗筷都沒擺，吃個屁呀？趕緊盛飯過來！」

易洲面無表情看他，沒動。

慕河冷哼又道：「我辛辛苦苦做了菜，讓你盛碗飯怎麼了？」

總不能他真伺候起易洲來吧？慕河下定決心要給自己找回面子，不然易洲還真把他當傭人呢！

聞言，易洲沒有反駁，站起身來，拿了碗筷，盛好飯，擺在慕河面前。

這麼老實聽話，一時讓慕河還有點不太適應，感覺像是自己在欺負人似的，原本還想找茬的念頭都沒了，只能安安分分坐直身子，開始吃飯。

易洲對慕河下廚這件事其實更多的是好奇，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

因此看見這一頓賣相還算豐富的三菜一湯時，易洲有些驚訝。

第一下筷夾的，自然是他莫名想了一整天的紅燒排骨。

出乎意料，是好吃的。

易洲瞄了對面的慕河一眼，對方滿臉都寫著：別給老子挑三揀四！

「味道挺好的，原來你還挺賢惠。」易洲輕抿下唇，將笑意壓了下去。

聽見這話，本來還無甚表情的慕河登時揚起笑來，「那是！我廚藝是我家公認的……不對，什麼叫賢惠？你會不會說話？」

話說到一半，他感覺不對勁，臉色黑了下來，抬腳在桌下又給了易洲一腳。

易洲憋著笑忍下這一腳，故意逗他：「幹嘛？誇你還不成？」

「滾！」慕河沒好氣又蹬過去一腳，結果落了個空。

對面的易洲抬腳躲開了他的攻擊，露出得意的笑來。

慕河不死心，長腿一伸，在對面橫掃過去，碰都沒再碰著易洲，他疑惑彎腰去看桌下，嘴角微抽，默默給易洲豎起大拇指，「有種你就這麼吃完這頓飯！」

始終抬雙腿離地坐著易洲：「……」

玩也玩了，鬧也鬧了。

一頓飯吃完，慕河剛想談洗碗的問題，沒想到易洲放下筷子就起身開始收拾起碗筷來，不等慕河先說話，就開口道：「你做飯我洗碗。」

「行，你還挺自覺。」慕河點頭。

易洲端著碗碟往廚房去，順口說：「我爸媽一直就跟我說，做飯洗碗這種事就該分工明確，不能讓一個人做。」

「沒錯沒錯！」慕河深表贊同，眼中微亮，雙手一拍，「那以後就這麼說定了！我做飯你洗碗！」

廚房裡的人沒有回答他。

慕河抬高聲音又重複了一遍：「聽見沒有？易洲！以後我做飯你洗碗成不成？」

片刻，裡頭傳來易洲意味不明的一聲「嗯」，算是答應下來。

聽見答覆，慕河心滿意足，拿上手機就離開餐桌，去了客廳。

然而仍在廚房裡洗碗的易洲卻有些神色複雜，他盯著滿手的洗碗泡沫，開始陷入沉思，自己剛剛「嗯」個什麼勁兒？

他忘記跟慕河說，父母跟他說這話的前提是：等你以後有對象了。

易洲轉頭透過玻璃門看了眼慕河的背影。

算了，就他那腦子能多想什麼？

周末眨眼而過。

手機鬧鐘在周一早晨六點準時響鈴，這是慕河定下的第一個鬧鐘。

床上的人眼皮子都沒睜開，伸手在床上摸索半天，找到手機關閉，繼續陷入熟睡。

六點十分，第二個鬧鐘再次響起，這次慕河幹脆動都不動，任它響個不停。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易洲邊刷牙邊隔著門板沖他吼：「你他媽是不是耳聾呀？鬧鐘響多久了？」

慕河煩躁地半睜開眼，沒回話，摸到手機給關了。

外面易洲的聲音沒了，過了一會兒，隱約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

好像是易洲出門了。

慕河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六點二十，小聲嘀咕：「有病吧，這麼早出門。」

等慕河最後一個鬧鐘響起來時，是七點整。

這次他沒再繼續睡，一骨碌從床上蹦起來，打開門看見易洲已經回來在吃早餐了。

慕河直奔洗手間，等他急匆匆洗漱完換上衣服，易洲也吃得差不多在收拾了。

到今天慕河總算是知道為什麼易洲不會跟他搶洗手間，因為他倆的作息時間壓根就不一樣，易洲簡直不是人，起那麼早！

七點半遲到，租房到學校跑過去大概是三分鐘的時間。

現在是七點十分，照理說不算太急。

可慕河在屋裡簡直像個無頭蒼蠅，一會兒衝到陽台收衣服，一會兒跑到洗手間剃鬍子，接著衝進房間換衣服，隨即又要收拾課本，過會兒又飛奔到洗手間梳頭髮，最後再回到房間提書包。

易洲不疾不徐收拾完早餐碗筷，看見他這忙碌的樣子，實在有些無語：「你每天七點才起，為什麼六點就開始定鬧鐘？」

「我給我媽看的！」慕河答。

對此，易洲對他這誇張的形式主義不表明看法，背上書包朝玄關處走去，還不忘提醒慕河：「我今天多買了份早餐，在桌上，你吃吧。」

慕河從房間里出來，抬眼看去，餐桌上還真的擺著麵包片，他過去拿起來叼在嘴裡，「謝了啊！」

易洲不以為意地揮揮手，率先出了門。

周一是新學期首次升旗儀式暨開學典禮。

身為全校第一的慕河要代表高二上台致辭。

台上校長還在慷慨陳詞，慕河和其他年級要發言的同學站在後面，手上拿著稿子百無聊賴。

下學期不考第一了。

操。

每學期都來這麼一出，煩死人。

慕河心裡暗暗想。

「慕河，我有點緊張。」身邊的女生悄悄湊過來，用稿子擋住臉，小聲跟他說。

慕河狐疑看她一眼，確認自己跟她不熟，想也不想就答：「緊張？那你就自己克服克服唄。」

跟我說有個屁用。

女生頓了下，有些靦腆地低下頭，小聲道：「慕河，這是我第一次上台發言，我以前都沒想過能跟你站在一起。」

「難怪，我說怎麼以前沒見過你，」慕河恍然大悟，「以前都是米欣跟我一塊兒上台，今天怎麼換成你了？」

女生臉色微僵，重點是這個嗎？她深吸一口氣，重新露出笑容來，「慕河，我叫白婉瑩，是三班的，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我？」

「不認識。」慕河耿直回答。

白婉瑩吐吐舌頭，沖他調皮笑：「那現在就算是認識啦。」

「啊？」慕河有點搞不懂這女孩。

台下。

五班隊伍中，喻峰順著易洲的視線往台上瞟去，最終看見了慕河。

喻峰瞪大雙眼，不可置信思慮良久，沉重拍下易洲的肩膀，嚴肅問：「洲哥，你是在看慕河吧？」

易洲收回視線，輕咳否認：「沒有。」

「洲哥，放心，我嘴巴很嚴的。」喻峰壓低聲音。

易洲輕飄飄睨他一眼，沒回答。

然後只聽得喻峰又道：「洲哥，你也想跟慕河一樣上台發言對不對？」

易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