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河當時一把就將易洲推開了，奪過筆就邁上台，佯裝無事發生往話筒邊走去。

台下的易洲雙手插兜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盯著慕河的背影，他沒看錯的話，前方某人黑髮中露出的耳尖，似乎冒著紅。

易洲唇角揚起玩味的笑，倏地喊他：「喂，慕河！」

慕河頓住，回頭看他，沒應聲。

「你不該跟我說點什麼嗎？」易洲努努嘴，示意他手裡的筆提示。

慕河隨即反應過來，嘴角微抽，徑直走到話筒前，握緊話筒，睥睨下方的易洲，字正腔圓中氣十足：「謝謝易洲同學的慷慨借筆！」

道謝聲透過音響回蕩在整個操場，餘音不絕。

人群里爆發出此起彼伏的起鬨聲，只有五班和六班，身為當事人班級的集體榮譽感讓他們面色各異。

五班為易洲跟慕河的擁抱感到憤然不平：慕河肯定是故意的！居然讓洲哥給他當人肉墊！

六班為慕河向易洲道謝而義憤填膺：易洲太心機！居然讓慕神當眾出糗！

「你們怎麼回事？人家白婉瑩剛剛說句謝謝你們就笑，現在我道聲謝你們也笑，怎麼，謝謝兩個字就這麼好笑？」慕河神情自若，低頭朝著話筒再次出聲。

在這種嚴肅的會上，只要是跟學習無關的事，對他們來說其實都好笑。

更別說主人公還是慕河和易洲這種全校聞名的風雲人物了。

於是慕河這話一出，人群里的笑聲就更大了。

慕河就在這窸窸窣窣的笑聲中開始了他的年級發言——「由於我稿子準備不充分，那就廢話少說，直接進入正題！讓我們迎著新學期的朝陽，開啟學習的新天地，踏入高二，我們不再是剛進校園的……咳這句不對重來，高二下學期，意味著高中生涯度過了一半，說實話，我個人其實本來沒有太大的緊迫感，沒辦法，全校第一嘛，你們大多數人的學習壓力大概就是不能超過我！」

這話說得欠揍。

底下一片噓聲，卻也實實在在沒有人反駁，畢竟慕河就是有這個資本說這句話。

就在這時，慕河話音陡然一轉：「然而現在，眾所周知，我和易洲有個賭約，我的目標突然上升到一個原來沒想過的高度，不瞞大家說，我還是有點壓力的。」

正在往回走的易洲沒想到慕河還會提到自己，下意識停下腳步回頭往台上望去。

此刻的慕河已經開始進入了發言的正式環節，說的內容檢討起來，其實不過是老生常談的學習問題，內核跟班導老師經常掛在嘴邊的沒什麼兩樣。

但很奇怪，慕河就是有這種更讓人信服的能力。

大概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之前他們還在為不想聽這些長篇大論而心煩意燥，此時已經莫名認真在聽著慕河的發言了。

而剛剛對慕河開頭的玩笑也漸漸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個個聽進去後陷入沉思的神情。

易洲定定望著台上三言兩語就能吸引所有人專註力的少年，忽而有些失神，以前怎麼沒覺得，慕河還真有被人稱作是慕神的一面呢？

前一秒還因慕河的胡來而氣歪鬍子的校長和教導主任，變臉比翻書還快，這會兒滿臉都透著欣慰。

校長甚至滿意地點點頭，沖張維鴻道：「這個慕河呀，不愧是第一，就是會說話！下學期繼續讓他做發言人吧！」

彷彿不過幾分鐘前想要把慕河拽下台的人不是他一樣。

另一邊的易洲聽了一會兒後，轉身慢吞吞繼續往隊伍走，之前每學期慕河的發言易洲一行人壓根就沒聽過，甚至大部分時間都塞著耳機。然而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易洲沒有在，等他回到隊伍後，發現就連一向不愛學習的喻峰都聽得認真，臉色有些羞愧。

見易洲過來，他又試圖掩蓋過去，「那什麼，慕河就愛胡說，這說的什麼玩意！」

「其實，我覺得慕河說得還挺有道理的。」身旁的左寧下意識就反駁了。

易洲沒作聲，喻峰尷尬地撓撓頭，「我、我就隨便聽聽。」

「能有想學習上進的心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易洲笑笑，拍拍喻峰的肩膀，真心道，「真想學的話，我和寧子都能教你。」

喻峰由於人緣好，一直是班代，學習成績不算太差，但也不到全校前五十，平日里不管是誰跟他說提升成績的事，他都充耳不聞，隨時都是一副「好成績沒屁用」的態度。

沒想到居然還能讓慕河給說動。

易洲抬眼看著慕河的視線中多了絲敬佩。

看來，是他一直小看了慕河。

慕河的發言時間很少，他本身就嫌時間長太啰嗦，看看稿子上感覺每個能提煉的重點都說完了，猝不及防就直接結束，「好！今天我的稿子就念到這裡了，我隨便說說，你們隨便聽聽就行了！感謝大家捧場！」

還不忘自己給自己帶頭鼓鼓掌，緊接著轉身頭也不回就快步走下台。

易洲的目光一直追隨到慕河的身影消失在檯面，這才緩緩收回。

剛收回就對上了左寧若有所思的眼神。

「怎麼了？」易洲不解。

左寧扶正眼鏡，提醒他：「洲哥，麻煩嘴角的口水擦擦。」

聞言，易洲下意識抬手到唇邊，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居然是笑著的，心頭咯噔一下，有些心虛地活動了下嘴部，當作沒聽見左寧的話，不準備回應。

但左寧不比喻峰來得好糊弄。

典禮結束後，人群散去，往教室的方向走，左寧拉住他，鏡片閃過光芒，「洲哥，你跟慕河之間是不是有點事？」

「說什麼呢？」易洲撇開他。

左寧鍥而不捨追上來：「我聽喻峰說你們周末在西湖公園杠上了？後來還去了網吧？你還跟慕河打遊戲了？在遊戲里你不僅給慕河送物資還帶著他到決賽圈？完了你接個電話出門，慕河還跟著你出去了？」

喻峰這個大嘴巴，怎麼什麼事都說得這麼清楚？

易洲在心裡暗罵。

走在前頭的喻峰莫名打了好幾個噴嚏，沒當回事，憨笑著回頭喊：「洲哥！寧子你們走快點！」

易洲回之冷笑，左寧回之意味不明的嬉笑。

喻峰：「……」

「別想轉移話題，」左寧用手肘推推他，壓低了聲音，「說吧，你是不是真看上慕河了？」

易洲呵呵一笑，「左寧，你腦子失憶了？我他媽跟慕河從高一到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清楚？」

「放在以前，那我是打死都不信，」左寧話音一頓，轉而往隔壁班級隊伍瞥去，慕河正跟同學勾肩搭背地打鬧，他回頭看易洲，繼續往下說，「但從你今天的表現來看，易洲同學，我感覺你現在對慕河不太一樣。」

易洲被他說得心頭一跳，「哪兒不一樣？」

「你自己心裡清楚。」

「清楚個屁！少詐老子！」易洲向他翻了個白眼，不準備跟左寧繼續扯皮。

左寧只是笑，笑了半天後，在人少了後，才稍作正色，拍拍易洲的肩膀向他建議：「其實你要是真想追慕河，我不反對，但我勸你先搞清楚慕河，別到時候惹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