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遲又走了，去了邊界，而且順走了幾壇桑落酒。

她和鶴流丹說，等她辦完事情回來，如果他還願意要她，那麼她也願意跟著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鶴流丹應下了。

他早在做出選擇時，就令人做好了嫁衣，只待她同意，他就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娶她回家。

「等你回來，便成親。」

鶴流丹等啊等，等啊等，最後等到的卻是關於蘇遲的通緝令：

蘇家棄女罔視法令，豢養鬼物，屠戮數城，罪大惡極，天下共誅之。

鶴流丹知道後，半響沒有回過神來。

當初蘇遲走時，不許他派人盯著她，要他安心在京都待著，她忙完就回來，他怕惹她生氣，就沒讓人跟著，所以現在是怎麼回事？

鶴流丹快瘋了，他派人去搜查事情經過，然後自己出了京都去找蘇遲。

然而他慢了一步，蘇遲被皇族擒住，入了天牢。

關於蘇遲為什麼屠城，手下的人卻並沒有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只知道蘇遲在邊界調查什麼事情，後來就發瘋開始屠城。

鶴流丹聽見報告後，思索一番後卻是明白了緣由。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年的蘇長洲，也就是蘇遲的阿爹，似乎就死在了邊界。

蘇長洲在邊界死的莫名其妙，但是沒有人去探尋他的死因，甚至蘇家還很忌諱有人提起這件事情，於是一代家主，就這麼被人遺忘。

不巧，鶴流丹恰好知道點內幕。

心中一跳，鶴流丹想，蘇遲怕是找出了蘇父的死因，所以近乎瘋狂。

幼時的蘇遲天生陰體，身子骨弱，經常要喝一些特製的藥壓制陰氣。

蘇長洲不知道從哪裡得知，邊界極寒處生長有一味靈藥，可以和陰體相輔相成，讓人再無早夭之憂。

為了愛女，他去了，於是再也沒有回來。

別人都說他死在了鬼物手上，但是知道點內幕的人卻是明白，他啊，死於非命。

蘇長洲一生放浪不羈無所畏懼，幹過許多大事，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麼一個被讚頌的家主，他沒能逃過算計，死於人心險惡。

大陸上感激他的有很多，恨他的也不少，不滿他的人裡面甚至有蘇家人。

就因為利益和權勢，那些人聯合起來，讓他死在邊界，而別人也不敢多加議論。

蘇遲屠的城，那裡面的人全是她的殺父仇人。

確切的說，城裡面和她有仇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無辜的人。但是有人想置她於死地，所以在所有人看來她自然是「屠城」了。

太多人了，當初害死蘇父的有太多人了，蘇遲一座城一座城的殺過去，幾乎殺紅了眼。

最後因為被追殺，力竭被捕。

抓到她的人，是皇族。

雲皇得知了她的控鬼之術，十分覬覦，於是在天牢的她每天都在被審訊，被用刑，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奄奄一息。

當初蘇長洲的死，皇族也參與了，所以蘇遲對於雲皇不屑一顧，被刑罰時，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話，更別提上交控鬼之術了。

所以雲皇一發狠，讓蘇遲嘗遍十大酷刑，還將她的眼睛挖了。

鶴流丹見到蘇遲的時候，她已經意識不清了。

「阿螢，我來晚了。」鶴流丹輕柔的抱起蘇遲，在他進來時，所有獄卒都被殺了。

蘇遲渾身是傷，那雙漂亮勾人的桃花眼已經沒了，只剩下兩個血紅的隆洞。

她此刻的模樣，十分駭人，但是鶴流丹彷彿沒有看見一樣，他親了親蘇遲的額頭，低聲說：「我帶你回家。」

「鶴……」蘇遲昏迷間，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含糊的喊出了一個字，但最終沒能醒過來。

鶴流丹抱著蘇遲往外走，面上一片肅殺。

這次如果不是有雲昭幫忙，他甚至找不到阿螢在哪座天牢，他簡直不敢細想，他要是來得再晚一些，他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蘇遲了。

鶴流丹帶走了蘇遲，這令雲皇動怒，覺得自己的威嚴被踐踏了一地，要求鶴家給個交代。鶴家家主險些又給鶴流丹上一頓家法，但最終沒這樣做，而是選擇包容鶴流丹的做法，自此，皇族和鶴家鬧翻了臉。

這樣劍拔弩張的過去了大半個月，蘇遲才醒過來。

蘇遲雖然醒來了，但是還下不了床。她本來天生陰體，又因為行鬼道而壽命驟減，現在這一番酷刑下來，她險些沒能熬住。

這些日子，鶴流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當初就應該跟著蘇遲去邊界，這樣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因此蘇遲醒過來，堂堂鶴家少主，差點哭出來。

守了蘇遲大半個月，鶴流丹都沒有好好打理自己，整個人邋裡邋遢的，蘇遲如果還能看得見，估摸著得嫌棄他。

「阿螢，你疼不疼？」鶴流丹極為心疼的輕輕撫摸蘇遲的眼睛。

「鶴……流丹。」蘇遲嗓子幹啞，聲音幾乎微弱不可聞。

「嗯，我在。」鶴流丹握住蘇遲的手，溫柔的說。

「我什麼也看不見了」蘇遲的聲音很平靜，「我眼睛沒了。」

「阿螢不用怕，以後讓我做你的眼睛。」

蘇遲沉默了一下，她笑了笑：「我不怕，可我疼。」

「好疼好疼。」

經歷那些刑罰時，她恨不得暈過去，然而每每要暈過去時，就會有人給她的傷口潑一盆鹽水，活生生給她疼清醒了。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雙眼被剜時，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鶴流丹喉嚨動了動，說不出話來。他的阿螢說疼，他的阿螢居然說疼！

自他認識她來，她從來都沒說過疼。當初和蘇母閑聊時，蘇母都說，阿螢啊什麼都好，就是不喊疼，只會把疼藏在心裡。

可是現在，她說她疼。

鶴流丹閉了閉眼睛，握著蘇遲的手緊了緊，身子有些顫抖。

他的另外一隻手撫上蘇遲的眼睛，手掌溢出點點能量，緩緩治癒著蘇遲的眼睛。

他治不好蘇遲的眼睛，但是他可以減輕她的痛苦。

「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醜啊。」蘇遲感受著鶴流丹手掌傳來的溫度，有些驚慌的問：「是不是很嚇人？」

「阿螢是最好看的，一點也不醜。」鶴流丹目光溫柔。

無論蘇遲美與丑，瞎或不瞎，他都不在意，他只擔心，她會不會難過。

那麼驕傲的蘇遲，忽然間失去了光明，再也看不見這世間的風光，她該多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