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德為了防止人才的流失，對那道牆的防控越來越嚴格。我並沒有往父親所期待的方向發展，我成為了一名參與空投的飛行員。』

「空運在冬天的時候會減少，希望東柏的人民能熬過這段日子。」弗洛里安和妻子閑聊著，他抬眸瞧了眼街道，人們裹著厚實的黑色大衣活像一排排行走的路燈桿子。他側下身子，在妻子耳旁低聲說道，「據說黑市裡有販賣西德士兵的制服，我想讓父親把這個消息壓下去。」

讓更多的人離開這裡也好。

「你總是喜歡參與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如果給政敵留下手柄，這會給奧爾堡家族增添麻煩。」妻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她總是忍不住用餘光去打量那堵斑駁的牆，上面有顏色突兀的油漆來掩蓋無辜的血跡。她側過腦袋，看到一端無限地延伸。

佛洛里安又看見附近有一群眼熟的孩子在玩耍，孩子們看見他後也積極地朝他打招呼。佛羅里安蹲了下來，他任由孩子沾滿灰塵的手去摸身上令他驕傲的勳章。當他見到這些稚嫩的面孔時嘴角總是忍不住往上揚起，佛洛里安故作神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讓孩子們以他為中心圍成圈。

他慢慢揭開自己的包，裡面是五顏六色的糖。

佛洛里安豎起手指，做出「噓」的動作：「冬天要到了，可能你們很久都要吃不到糖了。」

「糖遲早會有的，但自由永遠都沒有了。」

佛洛里安一怔，笑容還僵持在臉上。他的眼簾微微下垂，試圖掩飾眼底里的落寞。

為什麼會有孩子主動用「自由」這個詞彙？是從父母那耳濡目染嗎？

希望如此。

『父親走的時候只是對我說：佛洛里安，你不該是這樣的。』

佛洛里安挽著妻子的手臂，緩慢而穩健地踏過瀰漫著朦朧霧氣的道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父親安眠的方向，瞳孔里的光斑在無助地搖曳。

「佛洛里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妻子纖細的手覆上了他顫抖的手臂。

佛洛里安對妻子勉強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年輕時再努力點，就不會讓父親失望了。」

他渾渾噩噩地度過了自己的青春，曾在雲朵里去尋找一隻飛翔的鴿子，也曾去夢過東德人犧牲性命都要前往的西德會是怎樣的浪漫，但從未期盼自己會擔任起奧爾堡家族的責任。

父親的墓就在柏林牆的附近，他生前總是在這堵牆面前停留，或許那邊也有他想見的人。身為奧爾堡家族的家主，他手握權利，有很多理由去越過這面牆，但是他從未離開過東德。

那裡有佛洛里安或熟悉或陌生的人，可能是父親親近的朋友，也有的只是家族旁支。最前面的是兩個女人。一個看起來和父親年齡相仿，應該就是麗塔姑媽，而麗塔姑媽身旁的是……克勞迪婭。

麗塔姑媽的身上還穿著軍裝，只是披了件黑色外套，她臉上的妝容顏色甚至還是艷麗的。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觸碰墓碑雕刻的名字，好像是在捧起一個人的臉龐，眼裡的光似乎被名字下面的銘文吸走：「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