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

紀舒臨慌亂了，迷糊糊地下床去找，黑暗的客廳里有個蜷在沙發上的輪廓。人是找著了，他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主動出去睡的是衛然，留在房裡的自己反倒才像是被趕出去的那個。

「沙發上不舒服。回床上吧。」

紀舒臨想認錯又拉不下面子，最關鍵的是他不明白自己今天做錯了什麼。他聲音很輕但是足夠聽見了，衛然也不知是真的睡了還是不理他，完全沒有任何回應。

「然然？」

他又叫了一聲，衛然還是沒應，縮著身子背對他。衛然其實還沒睡著，是裝著睡的。他就是不想跟他說話。

靜寂中響起一點門把轉動的聲音，男人悻悻地回去了。衛然睜開了眼睛，盯著眼前的黑暗。

他越來越覺得奇怪了。以紀舒臨的性格，換作是平常，該會帶著些不耐煩地搖醒他才對。衛然抓緊了身上的毯子。他那麼敏感，從他今天的反常里，感覺出了愧疚。

想到他是在外面做了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才會愧疚成這樣，衛然的心情又一點一點地跌落下去。

紀舒臨坐在床沿上，這下再也睡不著了。衛然應該是生他的氣了。他仔細回憶著今天的點滴，想找出蛛絲馬跡來。這對紀舒臨來說並不容易，他是個掌控大局的人，也長年被圍著捧著，已經不習慣揣摩情人的心思了。

紀舒臨的視線落在床頭厚厚的裝訂本子上，衛然臨睡前一直在看。是劇本。他拿起來翻翻，首先要搞清楚，他今天出門是幹什麼了。

紀舒臨狠心地撥通秘書的電話吵醒了他，大半夜裡，趙子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口齒不清。他這種照顧老總的職位，二十四小時都不敢關機。

「紀總，出什麼事了？」

「《上海灘往事》，」他讀著扉頁上的劇本名稱，「幫我查查，這是誰家出品的片子？」

趙子奕對這名字相當熟，只是掙扎在清醒的邊緣反應遲緩。過了一會，他想起來了。

「那不是咱們投錢讓許思睿擔任男二號的電視劇嗎？」

「……這個角色叫什麼名字？」

「我給您查查。」

紀舒臨等著的時候，心裡多少已有些數了。他真是差點犯蠢了，這麼巧衛然恐怕也在爭取這個角色。

紀舒臨從煙盒裡取了根煙，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衛然不抽煙，他記著這點，從不把煙味散到他房間里。

那是他在和衛然的生活中，養成的為數不多為他著想的習慣。

窗外知了在叫。紀舒臨望著手裡的煙，懊悔的心情佔滿了思緒。六年前他為了如今連名字都記不太清的情人，讓衛然傷心難過到什麼程度了？

********* 

第二天一早，趙子奕就打聽到了，衛然果然在男二號的備選名單里。

「告訴華亞老總，把人換了，我們的錢是給然然投的。」

趙子奕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兩天紀少爺的感情，果然回到衛然身上了。也不曉得這個低調話少的男孩子，怎麼突然把老闆吃得死死的。

他還沒代表老闆出面，和許思睿談妥，讓他拿了錢就不要聲張，這下又少了個角色，恐怕分手費也要獅子大開口了。

「我今天就跟華亞說。您放心，許那邊我會處理好的。」

紀舒臨是背著衛然，在角落裡打電話的。衛然還在做飯，他雖然生了自己氣，早上起來依舊做了兩人份的早餐。

紀舒臨悄聲坐在桌邊看他，期待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會不會對自己印象改觀。

他要是笑一笑就好了。他這兩天好像從沒對自己笑過，更遠一點的，已經想不起來上次對自己笑是什麼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