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夜未睡，心力交瘁的情況下，宋雲深幾乎提不起精神認真工作。就算喝了幾大杯咖啡也無濟於事，反而一個勁的上廁所，尿都帶著一股子咖啡味。

作為一個成年人，失戀似乎不應該算什麼，大不了再找一個。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心頭卻始終空蕩盪地痛。這一次的失戀實在對他打擊太大，似乎在一夜之間抽走了他所有的精神力，坐在這裡的就只剩了個疲倦的空殼子，機械地處理著手頭的工作。

卻還是在報表做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沒留神睡了過去。

上午九點，魏經理帶著新上任的小林總巡視市場部。所有員工都打起精神來，幾個長得漂亮的女員工還特意掏出小鏡子補了個妝。由於宋雲深的位置靠近牆角，旁邊的同事恰巧又請假不在，也就沒人注意到他還在睡覺。

魏經理帶著小林總一個隔間一個隔間地看過去，所有員工都很認真，儀錶也很整齊。魏經理暗自點點頭，正打算將人送走，小林總忽然在某個位置停了下來，魏經理跟著一看，臉頓時就綠了。

宋雲深趴在桌子上，枕著鍵盤睡得正香，甚至還輕微地打著酣。

「……」

魏經理驚怒交加，跨過去就想把他揪起來，卻被小林總一個抬手攔住了。他疑惑地抬頭，年輕的小林總臉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目光卻似黏在宋雲深臉上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足足站了有兩分鐘。

有些人偷偷摸摸地往這邊看，被魏經理一個眼神瞪回去，立馬屏住呼吸，同時在心裡替宋雲深上了一把香。

就在魏經理快要憋不住開口的時候，小林總忽然擺了擺手示意他跟上，轉身離開，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魏經理心中惴惴，也摸不透這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對方卻在這時忽然開口了。

「就當沒看見，不用說他。」

魏經理趕忙應了。

小林總透過玻璃又看了一眼宋雲深的方向。

「他叫什麼名字？」

「宋雲深。雲朵的雲，深淺的深。」

小林總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走了。包括介紹工作的一個小時和剛才參觀的一圈，小林總都一直保持著緘默，唯獨剛才說了兩句話，還全都是跟宋雲深有關的。魏經理撓著下巴尋思半天，輕輕地「嘶」了一聲。

與此同時，辦公室里，宋雲深剛被同事們晃醒，還有些摸不清楚情況。

女同事著急地說：「你還睡，你還睡！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睡呢？知不知道魏經理帶著小林總剛剛才來過，小林總還在你那站了老半天呢！」

宋雲深的睡意一下子褪了個幹凈。

難道失戀還不算是人生的低谷，失業才是？

他趕忙抓住女同事詢問：「經理當時怎麼沒叫我？」

「老魏本來想叫來著，小林總沒讓。我們都以為他是想放大招好殺雞儆猴，誰知道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宋雲深迷惑地皺起眉。

-

膽戰心驚地等了一上午也人沒叫他去辦公室，宋雲深實在坐不住了，中午下班之前主動去找了魏經理。

魏經理正在打電話，看見他也只是遞了個眼色，宋雲深便在一旁等著，直到他打完電話。

按照老魏的性子，他看過來就意味著一頓責罵將要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了。宋雲深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微微低下頭，卻冷不丁地被拍了一下肩膀。抬起頭，老魏居然還在對著他笑。

「怎麼站著，坐啊。」

宋雲深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個情況，謹慎地答：「不了，我站著就好，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

「沒有事兒沒有事兒。」

魏經理把他按到沙發上，笑呵呵地說：「我懂，最近工作確實比較緊張，睡著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今天這個時機確實不太好，下次注意一點。我看你黑眼圈很重啊，是昨晚沒有睡好嗎？」

宋雲深趕忙露出一個笑：「有點失眠。」

魏經理關切地問：「怎麼失眠了？」

「……家裡出了點事情。」

魏經理輕輕地「哦」了一聲，「那確實。」

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宋雲深和魏經理同時回頭，一個年輕人捏著一沓文件走了進來。在看清對方的臉之後，宋雲深一僵，差點沒當場爆粗口。

他怎麼會在這裡！

而就在這時，魏經理起身，一句話揭示了對方的身份：「小林總，您怎麼來了？」

操。

宋雲深只覺現實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聲音冷清淡漠，磁性悅耳，昨日才剛聽過。那人的臉上還帶著傷，嘴角貼著一枚創可貼，再怎麼也不可能認錯。

宋雲深幾乎是立刻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壓制了一晚上的情緒猝不及防地爆發了。

「我♧操！你他♧媽早知道是這樣對不對？你他♧媽背地裡調查過我對不對？我♧操♧你大爺！你他♧媽還是人嗎？操過我對象還想給我穿小鞋？」

魏經理嚇得老臉煞白，呵斥就在嘴邊，卻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觀察著旁邊人的臉色，愣是沒敢貿然開口。

面對伸到鼻尖的食指，林望鶴皺了皺眉，面色依然平靜，淡淡地說：「我沒有調查過你，這隻是一個巧合。」

「巧合？」宋雲深簡直想笑。「昨天才剛出那種事，今天就空降到公司，你跟我說是巧合？你把我當傻♧逼？啊？我告訴你，老子頭頂綠帽子，不代表老子是傻♧逼！他媽電視劇都不敢這麼寫，你今天給我整上了！接下來是不是就打算天天挑我刺啊？想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是吧，操，老子不他媽受你這鳥氣！不用你逼，老子自己會走！這破逼公司他媽愛誰待誰待，爺不伺候了！」

說罷，宋雲深邁著大步出門，將門重重地摔上。

魏經理尷尬地站在那裡。剛才的對話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他只恨自己不是個聾子。

林望鶴目光沉沉地望著門口，半晌才開口：「把他的聯繫方式找出來給我。」

魏經理如獲大赦，二話不說掏出手機翻通訊錄。林望鶴耐心地等他找出宋雲深微信的二維碼，用自己的手機掃了一下，發送好友申請。

「手機號。」

魏經理又把宋雲深的手機號發到了林望鶴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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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東西，宋雲深抱著紙箱子走出大樓。門口，林望鶴一動不動地站在柱子邊上，看樣子已經等他多時了。

宋雲深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等等。」

林望鶴在他身後站定。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知道他有男朋友，也不知道你在這裡工作。」

宋雲深冷笑一聲，根本不想搭理。

林望鶴盯著他的後腦勺。

「無意中傷害了你，我很抱歉。但是他既然已經有了這個心思，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不是麼？」

宋雲深腳步一頓。

好一個小林總，段數真的高，看似禮貌歉然，實際上專門往人傷口上捅刀子。關鍵是捅得還又狠又准，每一個字都是事實，再怎麼不甘也無力反駁的事實。

昨晚他枯坐著想了一整夜，將最近幾個月黎思源的所有表現都復盤了一遍，最終紅著眼睛承認，黎思源就是不愛他了，甚至還有些厭煩。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上個月一起吃火鍋，本來是為了給他慶生，黎思源卻全程對著手機在笑，他問起，黎思源只敷衍地說是在刷微博。他無條件地信任他，自然也就沒有懷疑。黎思源把手機放在桌面上涮肉，熒幕忽然亮了，宋雲深抬眼，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黎思源就一把拿過手機按滅。那樣明顯的做賊心虛，宋雲深你當時怎麼就能毫不懷疑呢？

大約是真的愚蠢吧，才能像個傻子一樣的被人玩弄。

他難堪又憤怒，指尖用力地扣進紙殼箱子里，面上卻忍耐住酸楚，毫不示弱地道：「那是我和他的事情，不用你費心。難為您折騰半天調過來，沒達到預想中的效果很失望吧？」

三番兩次地被人辱罵，林望鶴也有些惱火。他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道：「宋雲深，我再說一次，我不知道這些事情。」

宋雲深回身嘲弄地一笑。

「好啊，就算你不知道。那麼你現在是在幹什麼呢？和我道歉？還是想挽留我？不好意思，老子他媽一看見你這張臉就想起昨天的事，就噁心，這個解釋你還滿意嗎？」

大不了就不在這行幹了。做人多少得有點骨氣，前二十九年已經損失的夠多了，現在一無所有了，反而想挺直腰板走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還不信了，難道自己一個大活人還能活活餓死？

林望鶴困擾地皺了皺眉，頓了半晌才問：「所以你是希望我去整容？」

「……」

大概人的情緒達到一個極致的時反而就沒有情緒了，宋雲深此時就是這樣，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最後就只能笑了。

「媽的，鬧半天是個神經病！」他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繼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