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陪著姥姥姥爺一起聊聊天，摘摘菜，喂餵魚，吃過午飯，扶他們去午睡。

我沒有午睡的習慣，就姥爺書房的架子隨便抽了本閑書，搬把椅子坐在走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

困了就假寐一小會兒。

這種感覺特別安逸，我也不知道我爸媽這兩個事業心極強的人，是怎麼生出了我這個絲毫沒有事業心的人的。

不想上進，不想賺錢，得過且過。

給我一本書，一杯茶，我就能過一天。

缺少對俗世的慾望，也很沒有ji情。

「醒醒，我發現你房間有樣東西。」

「什麼東西？」

我被小胡推醒，拉著回房間，他神采飛揚，好像找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貝。可我房間里都是舊物，無非就是一些以前的書和舊衣服，難道是玩具？

都不是，是一件衣服。

這件衣服是我從出生活到現在最不忍直視的一件。

「我洗澡弄濕了衣服，想找件你的來換，就在你衣櫃發現了這個。這種款式是長衫？」

真的是一件年代久遠的長衫，還是粉紅色的。

我姥爺是個老派人，從小由我太姥姥養大，所以有些舊習氣一直沒改，比如家裡的男孩長到二十歲，要加冠取字，已示成年。

在現在，大概象徵意義更大一點

我接過衣服，摸著上面的盤扣，翻開衣領的內側，這件長衫除了二十歲生日那天我穿了一次，再也沒有碰過它。

「別看了吧，一件衣服。」

「還是訂做的，講講吧，有什麼故事？」小胡對這件長衫的興趣非常大，不依不饒地。

我隨口打趣他，「想聽故事，你拿什麼跟我換？」

「只要你說，我有的都給你。」

那我想要你呢，給不給？我在心裡默念。

我到底捨不得看到他失望的眼神，十年前的衣服，也不知道現在長高了，胖了，穿起來還會不會好看。

我媽很惦記這件長衫，希望我多穿穿，但是由於顏色太張揚，能穿的場合太少，只適合拍照，所以她怎麼念我我都不穿。

穿了給誰看，留兩張照片就差不多了。

換好了衣服出來，還好，只是長高了一點。我對著鏡子系好盤扣，整整下擺。一瞬間恍惚回到了二十歲生日那天。

那天來了很多親戚朋友，大家都在都在誇我，有多少是恭維和奉承，說不清，只知道就這樣，是個成年人了。

姥爺還要給我取字，可惜過了那天，記得住的人也許只剩下我跟他。

「很好看，你是我見過穿粉紅色最好看的人。」小胡說。

「謝謝，這是個做錯的顏色，本來是要留給我未來的……」我頓了一下，「妻子的。」

「怎麼說？」

「我太姥姥祖上是織造大戶，這些布料是我太姥姥的嫁妝，幾十年了用盡各種手段才留住了幾匹，是特別珍貴的料子，說是古董都不為過。但是我太姥姥說布料就是要拿來做衣服才有價值，所以有兩匹大紅的就拿來給我爸媽做了婚服，他們自己也做了一些，剩下了一匹粉的和一匹純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