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懷見到他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問完，他便想到今日該是剿滅叛軍攻入洛陽的關鍵日子，他變臉般生氣大吼：「你不該來這裡！」

顧明兮護著他的身後，也不辯解：「反正我已經來了，現在別說這些。」

蘇懷抬手抹掉濺到臉上的血，大吼一聲往前沖，把對顧明兮的怒氣都發泄到叛軍身上。顧明兮抬腳想追上去，可身後竟然射來一箭，剛好擦過他的肩膀。

他回頭望了眼那個射箭的人，但就是他轉身的功夫，那人便在臉上蒙了塊布巾。顧明兮眼睛眯了眯，看來，自己應該和這人見過面，否則自己不會一眼沒認出來，蒙面人又這般掩耳盜鈴。

那人再一次挽弓，瞄準的還是他。顧明兮握住刺來的長槍轉身揮劍割破士兵的喉嚨，把長槍奪在手裡，下一刻便朝著蒙面人投擲出去。

蒙面人往前一趴，堪堪躲過這能把他串成燒烤的一槍，再抬起身時，顧明兮已經殺到了他的馬前。

他大驚失色，死死拽住馬的韁繩，馬兒嘶鳴著抬起前蹄，顧明兮正要把這人從馬上拖下來時，卻聽到有人凄厲大喊：「蘇將軍！」

顧明兮心口一跳，立刻脫戰轉身朝著蘇懷跑去。

此時他帶來的五千人也加入了戰場，叛軍自知無力抵抗，紛紛後撤，顧明兮逆著逃竄的叛軍人流往蘇懷那邊擠，就連自己身上被劃出傷口都毫無察覺。

蘇懷坐在地上，身周圍了一圈人，顧明兮看不清楚蘇懷到底傷到哪裡，他渾身血液彷彿凝固，連劍都拿不穩了，每走一步都近乎要摔倒一般。

他擠進人群，才看見蘇懷半邊臉上全是還未幹涸的鮮血，襯得他蒼白的雙唇愈加失色。他雙眼緊閉，現在的臉和顧明兮記憶中上一世逐漸冰冷發青的臉頰重合在一起，顧明兮手中的劍落在地上，他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抱著蘇懷嚎啕大哭，邊大喊著：「蘇懷！蘇懷！念之你醒醒，別拋下我！」

二十年前，他就是眼睜睜地看著蘇懷在自己懷裡咽氣，難道重來一世……

正在他萬念俱灰之時，蘇懷突然「還魂」，睜開眼睛齜牙咧嘴地揪著他垂在自己臉上的頭髮罵：「顧明兮你有病啊！老子沒死！你哭個屁！」

顧明兮傻愣地看著兇巴巴的蘇懷，倏地咧開一個讓人懷疑他腦子有問題的憨笑，可哭腔還在：「我以為、以為你死了……」

蘇懷看著又哭又笑的顧明兮氣就不打一處來，但他好歹是個王爺，不能讓他在將士面前失了面子，便忍住火氣，說：「我是腿被砍了一刀，不是要死了，把你那眼淚給我收回去，丟人不丟人……」

「那快回去讓軍醫給你看傷。」

顧明兮撕下自己的下擺，簡單地把蘇懷小腿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包紮起來，打橫將他抱起，蘇懷驚呼一聲，壓低聲音命令他：「你快放我下來！」

顧明兮搖搖頭，抱著他四平八穩地走向飛鴻，他的戰馬。

顧明兮突然想起葬入蘇懷棺槨中踏雪的骨灰和那個同心結，問：「踏雪呢？」

「指不定躲哪兒吃草呢，」蘇懷捶了他肩膀一拳：「你快把我放下來！」

顧明兮裝聾作啞，抱著他上了馬，食指彎曲放在嘴邊吹了聲口哨，踏雪噠噠噠地就從小樹林里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