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微微皺眉，他一直在教務處幫老師匯總分數根本沒讓汪子麟回來叫卓辰。

「言奕你去哪？！」

凌年年才準備打趣言奕兩句，抬頭便見言奕踩了風火輪似的奔出了教室。

教務處三樓正在翻新，教務樓門前開了兩條路，一條路供學生老師進出教務樓，另一條路供工人運輸貨料，那條路上除了泥磚和滿地的水泥點子之外就是堆成堆的雜物，才下過一場雨，灰塵味繞過半棟樓嗆得人鼻腔發癢。

言奕繞著尋常的那條路找了一大圈也沒見到人，打了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他甚至連卓辰給他設的手機鈴聲都沒聽到。

言奕心裡莫名湧起一陣寒意。

豆大的雨滴順著髮絲砸到腳下的石板，言奕的腳步越發急促，他終還是轉過了教務樓，奔運輸貨料的那條路而去。

未過轉角，言奕似乎聞到了微微血腥氣，他雙手攥緊，腦海里閃過無數畫面。

當轉過半個轉角，言奕腳步一瞬便頓住了。

卓辰躺在磚石堆里，身上昂貴的校服早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心口的那道口子像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獸，盡情的吞噬著卓辰的血液。

「卓辰！」

心底那陣寒意頃刻之間將言奕浸透，正值夏日，他卻感覺自己連指節都凍僵了，懷裡的人似乎已經感覺不到溫度，慘白著一張臉了無生氣。

言奕以最快的速度撥了急救電話，救護車趕到的時候教務樓前已經圍了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到底誰是真兇，可言奕什麼都聽不到了，蕭然和方元左右摻著他才算把人扶上了救護車。

笛聲一路奔忙，紅燈仿若無物，言奕緊緊握著卓辰的手，卓辰的身上被貼上了各樣的電極貼，生命體征檢測器上，心跳那一欄僅有小小的波動。

「我想吃草莓味的糖了。」

言奕顫著聲音說出這樣一句話，齒關碰撞的聲音幾乎蓋過了言奕的聲音。

「言奕，你別這樣，卓辰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有事，幼兒園的時候他爬樹摔了底朝天，第二天打上繃帶又是個能勾搭小姑娘的好漢，你放...」

方元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蕭然用手肘撞了一下，蕭然搖了搖頭示意方元別再說下去。

方元好心想緩解一下氣氛卻沒想到開了不合時宜的玩笑，雖然嘴上說說笑笑，心裡到底牽掛著卓辰，嘆了口氣之後便沒再說話。

平板車一路推進了手術室，萬芝趕到的時候整個人險些哭暈過去，作為女強人她經得住任何風吹，作為母親他見不得手術室上亮起的那盞燈。

萬芝強撐著精神蹲在了言奕面前，言奕雙手交握放在膝上，才淋了一場大雨，這會整個人正不自覺地抖著。

萬芝抬手擦掉了言奕臉上混著雨水的淚水，雙手握上言奕的手，「言言，先跟陳叔回家換身衣服，不然一會小辰醒了該怪阿姨沒有照顧好你了。」

言奕機械地搖了搖頭：「不要，不去，哪裡都不去，卓辰。」

一提到卓辰，萬芝才收起來的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好孩子，好孩子，不去，不去，哪裡都不去，我們在這裡守著小辰。」

言奕全然不知是誰在同他講話又和他講了些什麼，他眼前全是卓辰昏迷在磚石堆里的樣子，時間好像被停在了那一刻。

萬芝徐徐起身，轉身走進了樓梯間。

「查！今天不查出來是誰做的，嘉衡也不必再辦下去！卓家和萬家投給嘉衡那麼多資金不是為了讓我的兒子變成今天這幅樣子的！」

萬芝理智全失，恨不得立時三刻揪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原地撕碎。

卓博謙得知消息的時候果斷暫停了會議，扔下鋼筆，穿著制服開著公車闖了一路紅燈奔來了醫院，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利用了職權，為自己的兒子。

校方自然不敢耽擱，不必萬芝的那一通電話學校的領導都已經坐在會議室里接受警方問話了。

警方調了監控，只可惜卓辰昏迷躺倒的位置是個監控死角，監控里只有卓辰半個背影，根本看不清是誰動的手，教務樓其他監控顯示事發前後只有卓辰一人到了那條貨料運輸專用路，連第二個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手術燈滅的那一刻，言奕迅速起身，握著雙拳站到了手術室門口，他好希望這道門開卓辰會握住他的手告訴他「我沒事」。

只可惜這一切都是言奕的希望，醫生身上的白大褂亮的刺眼，言奕尚未開口眼淚便連成了行。

「小辰的情況不是很好，傷口的位置只差一寸便是致命。」

言奕幾乎要崩潰了。

「手術的結果應該不錯，只是小辰可能要在重症監護病房住幾天，這幾天是至關重要的時期，一旦發生感染後果不可預計。」

還好，還有轉機，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

言奕在手術室守了半夜，整個人都處於繃緊的狀態，醫生的話才說完，言奕再也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天光微亮，言奕從夢中驚醒，身上的病號服被冷汗浸濕。

「卓辰！卓辰！卓辰在哪！」

言奕瘋了一樣的扯掉了手上的針頭，擠在沙發上的方元和蕭然帶著瞌睡彈起身子制住了言奕。

「冷靜一點言奕，我們現在在醫院，卓辰很好，卓辰很好！」

聽到卓辰的名字言奕堪堪冷靜下來。

蕭然捏了捏言奕肩膀。

「言奕，卓辰現在很好，在加護病房，等你吃了早餐我們帶你去看他。」

凌年年拎著才打來的粥衝進了門。

「怎麼回事！」

言奕抬眼，一雙眸子水洗過似的，那雙漂亮的眼睛腫的已經看不出樣子。

「求求你們，帶我去看看他好不好，就現在去，求求你們了。」

凌年年於心不忍，恨不得立刻推了輪椅來帶他衝去卓辰的病房，奈何所有人都怕言奕應激再一次昏倒，沒有人敢貿然行動。

「言奕，你聽話先吃粥，吃過讓方元和蕭然帶你去。」

凌年年說著給方元遞了眼神，方元忙接了話茬。

「對！言奕，你聽話喝光了粥我們帶你去。」

言奕卻搖了搖頭，眼神里滿是可憐的期待。

「求你們，就現在，求求你們。」

蕭然終於看不下去，他站在言奕面前直視著言奕那雙眼睛。

「言奕，答應我，堅強一點，我現在就帶你去，好不好？」

言奕的眼睛終於亮了一些。

「好。」

言奕不知道要做到什麼樣子才算堅強。

礙著卓家和萬家，卓辰的病房自然是一等一的特級病房，可沒到探視時間還是不準人進的，言奕就貼在床邊，遙遙看著偌大的病房裡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卓辰。

卓辰躺在那張不大的人病床上，身上插滿了不知名的管子，電極貼貼滿了他的皮膚，心跳檢測儀夾在他的手指上看起來就像在受一場酷刑。

「卓...」

言奕已經連卓辰的名字都喊不出來了，他忽然覺得好痛，就連髮絲都跟著痛，每一絲痛都是牽扯著心臟的。

蕭然和方元站在言奕身後長長嘆了一口氣，一夜過去什麼消息都沒有，唯一找到的線索就是一把被丟棄在教務樓不遠的刀，可經過大雨沖刷，刀柄上的指紋早就幹幹凈凈什麼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