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層關係，林望鶴的種種舉動便更加放肆起來，連在公司的時候都敢動手動腳。比如明面上叫他去辦公室送文件，關上門就把他按在牆上親吻；比如後腳跟著他進到洗手間，在廁所隔間里強行和他的小兄弟打招呼……就算什麼也做不了，也要在路過的時候找機會摸一下他的手。這種親昵顯然已經超過了生理需求的界限，宋雲深不是木頭，自然不可能感覺不出。

想要制止，又張不開嘴。

有些事情不是說認了存在著就等同於合理，越是往後走就越要考慮更多的現實因素，就像是曇花一現，人不能將時間停滯，卻能在花開的一刻凝神將那一刻的美麗記在心間。就像人可以保持清醒，卻不能完整自律，至少像宋雲深這樣的普通人不能。

林望鶴埋頭在他頸間良久，滾燙的氣息落在皮膚上，宛如一隻小手在他的心頭輕輕地撓了一下，宋雲深推了推他。

「再不回去工作晚上又要加班了。」

林望鶴的手待在他襯衫里，貪戀地撫摸著他腰部的線條，怎麼都捨不得移開。

「再待一會。我陪你加班。」

宋雲深無奈：「回去晚了火鍋又要拆家。」

「送我那養，」林望鶴說，「我那有保姆。」

「……」

宋雲深默然片刻，啞聲說：「再抱下去，我有反應了。」

林望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勾起嘴角，手上的動作更加放肆起來。

「那一起解決了。」

-

於是這晚宋雲深又被迫加班了。林望鶴沒什麼工作，幫他回去餵過狗後又回到公司，在自己辦公室里無所事事。最近天天待在公司里也沒空出去拍外景，也就沒有照片可修。電影看不下去，歌也不想聽，一顆心全都掛在隔壁那人身上，因此不到十五分鐘就要出去轉一圈。對於小林總一言不合就出現在門外的事情市場部的員工們都已經見怪不怪，有些事情私底下早就流傳開了，大家心裡都明白著呢。不說別的，光魏經理對宋雲深的態度轉變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這邊林望鶴心裡像是有一千隻螞蟻在爬，那邊宋雲深卻心無旁騖。他忙得要死，實在分不出心神想其他有的沒的。好不容易昨晚一部分，他出去上廁所，又被林望鶴堵在洗手間強吻。

林望鶴要比他矮一截，強吻他還要他主動低頭迎合，宋雲深深感無奈，在他耳邊低聲說：「放過我吧，我還不想買♧腎寶。」

「只是接吻。」林望鶴也同樣壓低聲音。

吻畢，宋雲深擦了擦嘴，費解地問：「你是沒工作嗎？怎麼總是這麼閑？」

林望鶴目光深沉地盯著他的薄唇，心不在焉地說：「有，不想幹。」

「那你想幹什麼呀？」

「你。」

「……」

宋雲深從來沒遇見過這麼難纏的人。

林望鶴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才對宋雲深耍流氓來著。這種話不像是從他嘴巴里說出來的，但說給宋雲深，竟然意外地令人心情愉悅。儘管宋雲深不會因為這低級的調戲面紅耳赤，非但如此，他還似笑非笑地挑起嘴角。

林望鶴頓了頓，說：「我不喜歡公司的工作，但是如果你想，我可以試著接受。」

「……」宋雲深十分想說，你工不工作和我有什麼關係，耽誤我拿工資嗎？但是轉念一想，還真有關係，再過幾年林總退休林望鶴就該上任了，如果他管不好公司以致公司破產，那自己的五險一金恐怕也沒著落了。這麼想著，他只能妥協：「好吧，我希望看見你努力工作。」

林望鶴拉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我會的。」

-

這幾天小林總的工作態度積極了許多，有不懂的地方還會主動去問了，員工嘖嘖稱奇，秘書把這件事告訴了老林，老林毫不費力地猜想到原因，心底一時五味雜陳。

宋雲深這個人留給他的印象還是比較深刻的，不談別的，僅憑出眾的長相就足夠人過目不忘。學歷一般，能力還算過得去，最重要的是踏實肯幹，從來不整幺蛾子。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在大街上他路過時看見不遠處的地面上有個被踩扁了的塑料瓶，旁人都視而不見，只有宋雲深走過去彎腰撿了起來，把它扔進垃圾桶。那時候他還只記得公司里有這麼個人，那之後才知道這個人叫宋雲深。

宋雲深有個男朋友，這事他也知道。早幾年下班的時候也在公司門口見過幾次，挺清秀的一個年輕人，白白凈凈的，看著倒是不錯。一開始他也沒當回事，直到有一次路過時聽見有員工打趣，才知道他們是那種關係。

同性戀沒什麼可新鮮的，他兒子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那還能怎樣？幾年前就因為出櫃大鬧過了，後面不還是妥協了麼。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老林實在狠不下心來拿他怎樣，只能自己上網找了一大堆關於同性戀的資料來看，把自己說服了又拿著這堆資料去勸媳婦。

雖說櫃是出了，林望鶴的性向也公開了，但這些年一直都沒見他身邊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頂多成年後會去逛夜店，但也就是玩玩而已，叮囑一下注意安全就好了，甚至老林還因此僥倖地認為可能他所謂的性向只是年少輕狂時不成熟的認知，最終他還是會老老實實地娶妻生子的。

可是這一次，所有的僥倖心理完全被打破了。作為他的親爹，老林能察覺到，他是認真的。

他這個兒子，向來是一個極端。平日里什麼都看不上眼，可一旦為某樣東西駐足了，那就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就像當初，讓他學小提琴他不感興趣，讓他看書他也不怎麼看，成績一般又沒什麼愛好，連青少年最喜歡的遊戲也碰都不碰，夫妻倆都不知道他喜歡什麼。直到某一天，林望鶴突然迷上了攝影，二話不說掏錢買了台相機滿世界的拍，還主動給自己報了個攝影班，連稍微有點興趣的數學都不願意學了。老林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只答應保持成績，相機還是擺放在床頭，一放假就不見人影。

那種執著，老林迄今為止都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見過。因而他更加明白，當林望鶴在辦公室里明確地說出他是為了宋雲深才得罪大客戶時，人就已經沒救了。

作為一個直男，老林實在想不出兩個男人在一起要怎麼生活，也無法理解沒有婚姻維持的感情怎麼才能穩定，但是林望鶴喜歡，他也就只能去把宋雲深調查了一遍。這個人履歷很幹凈，家世也清白，沒有混亂的關係，這多少讓老林比較滿意，唯一的擔憂就是宋雲深比林望鶴大了整整七歲，怕被人家玩弄感情。

秘書在他身邊跟了十來年，最清楚他所思所想，琢磨了一下，說：「我覺得小宋不像是那種人。」

老林嘆了口氣，感慨道：「所以說養女兒多好啊，你看我這兒子，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秘書說：「還行吧，也要防著那幫臭小子。」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苦笑起來。

-

此後林望鶴便常常留宿，一開始還只是像模像樣地住一宿，後來幹脆把自己的生活用品都帶了過來，衣物填滿了衣櫃的另一半，刷牙杯也和宋雲深的並排擺在了洗手台上。宋雲深理智上知道不應該這樣，情感上卻仍然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提就當沒看見。

有人在枕邊沉睡，似乎夜晚也變得溫暖起來。或許就只是因為寂寞，他才能允許另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躺到自己的床上。或許就只是因為寂寞。

上下班有人陪同，學做新菜有人品嚐，恐怖片有人一起看，連半夜做噩夢醒來也會有人迷迷糊糊地問怎麼了，有了這樣的對比，誰能捨得拒絕，再去面對空無一人的冷清房子。

死寂已久的湖面再次泛起波瀾，枯萎的水草也跟著重獲生機。已經被生活磨平了稜角的宋雲深竟然少見地找回幾分浪漫，在某個傍晚還好心情地拿出了早就束之高閣的吉他。

林望鶴專註地看著他：「什麼時候學的？」

「大三吧。」宋雲深笑了笑，「那時候天天去女生宿舍樓下彈，還被大媽趕走好幾回。」

「好幾年沒彈了，有點手生，你別笑啊。」

「不會。」

宋雲深低頭撥弄琴弦，幹凈的旋律自他指尖流淌。他微微眯著眼睛，循著記憶中的曲調哼唱起來。

他的聲音本就低沉悅耳，再加上多年來抽煙造成的沙啞，深情地唱起歌來簡直要人命。意外的是，他唱的竟然還是一首粵語情歌，每一處發音都相當準確。如今尚且如此，林望鶴不難想像，那時年輕正好的宋雲深能引得多少女生為他瘋狂。

最後一個音流逝，宋雲深微笑著抬起頭來，沒等說話就被林望鶴按倒在沙發上，急促的吻如驟雨般密密麻麻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