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醫道素來自由，弟子們可隨意戲耍，只有一個地方除了師尊誰也進不得，就是屋後那個石室。

那個石室里空空的，只生長著一朵蓮花，千百年才開一朵，能生死人、肉白骨，是人世間絕無僅有的藥材，以冰雪做培，天地靈氣為養，又叫做千古蓮。

石室有機關，除了崑崙山人，只有作為嫡傳大弟子的沐風知道。

「你問這個做什麼？」

「有點好奇……」

沐風猶豫了一下，道，「那個石室不是誰都能進的，告訴你了也沒用。」

「那既然我進不去，你告訴我怕什麼？」

「這……」沐風被他堵了回去，晚上的玉虛峰風很大，卿雲已經是瑟瑟發抖，沐風料想他不達到目的是不會回去的，因此只好道，「右手邊第三塊石磚是開門的機關，不過千古蓮是有靈性的，如果察覺到它不熟悉的氣息會放出毒氣來，你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

沐風也不傻，卿雲突然回來就是這一副模樣，又偏偏問他千古蓮的事，肯定是秦暮那出了什麼問題，逼得卿雲這痴傻的孩子為他賣命。

卿雲聽他這話就有些不耐煩，「知道了，我就問問而已。」說罷起身就走了，沐風也拿他沒辦法，只能看著他睡下後才回自己屋裡。

卿雲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蘇文佩昏迷不醒，他要是不能讓她醒過來，下毒的罪名就實打實地落到了他頭上，還有那個所謂的私通。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明明自己什麼錯都沒有，可到最後他卻要背上莫須有的負罪感。

蘇文佩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可她肚子里那個秦暮的孩子卻是無辜的，而因此失去的秦暮的信任，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裡，微微一動就鑽心的疼。他不是為了任何人，他是為了自己，他不想成為別人眼裡的罪人，這樣的話，師尊和師兄會不會多理解他一點？

而且，師尊也早就跟他說過了，以後會讓他繼任掌門，所以千古蓮遲早都會交給他保管，那他提前把它拿走，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卿雲反覆為自己找借口洗刷自己的罪惡感，身邊幾個師兄都發出了輕輕的鼾聲，他翻身穿了衣裳，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往後山石室去。

沐風為了卿雲時刻警覺著，因此卿雲一出門他就知道了，忙跟了上去，果然看見卿雲到了後山。小小的人身量未足，在門前也沒怎麼猶豫就去摸機關，卻在碰到那塊磚石的一瞬間被沐風抓住了手腕，「小雲，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

看卿雲面露難色，沐風又用了些力，「不許撒謊！」

從前的卿雲很單純，心思從來藏不住，才下山多久居然就開始扯謊，而且連他都騙！沐風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如果說之前他懷著一絲希望的話，現在的他是真的生了氣，「你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否則我就把你帶到師尊面前關你禁閉，你別想再回到秦暮身邊！」

「不要！我說......」卿雲低了頭，「蘇文佩不知道中了什麼毒，我得救她......」

「她？你救她做什麼？她死了不是正好嗎？」

「不一樣！」卿雲出聲反駁，「師兄，我沒辦法，你放了我吧。」

「那你把事情都給我交代清楚。」

卿雲只好一五一十地都告訴沐風，「她要是自己出什麼意外死了，那是她的命，可要是讓我背了爭寵害命的罪名，秦暮這輩子都不會相信我，我和他就真的徹底結束了。」

還沒等他說完，沐風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拉著他就要下山去找秦暮討公道，「混蛋！他這麼對你，你還救他妻子做什麼，你生來是被我們寵的，又不是被他們欺負的！」

「師兄！」卿雲下死力拉住了沐風，「你還不懂嗎？我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秦暮，我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被冤枉，我不想背著這不明不白的罪名過一輩子！何況那是秦暮的孩子，不管怎麼說，他不應該就這麼死掉，師兄，你也是行醫的，師尊不是常說，醫者仁心嗎？」

「對別人，我可以做到醫者仁心，但是對秦暮，我做不到，欺負過你的人我恨不能讓他們下地獄！小雲，你是我手裡的寶，我不能坐視不理！」

卿雲紅了眼眶，聲音也帶了哭腔，「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師兄......對不起，我不願你愛我。」

沐風像是倏忽間被擊中，「你......」他扯著嘴角苦笑一下，「我就知道你都懂，我就知道......」

「對不起，師兄，你走吧，是死是活，我自己領。」

卿雲就在這時按下了那磚石，霎時間石門震動起來，打開了一條縫。沐風還沒反應過來，伸手要去拉他，卿雲卻已經進了石室，「轟」的一聲，門就在沐風眼前關上了。

「小雲！」沐風捶著石門，那邊卻是空蕩盪的寂靜。

卿雲進了石室並不敢輕舉妄動，石室里空空的，只漢白玉砌成的水池裡盛開著一朵如冰雪雕琢而成的蓮花，花色若雪，花瓣薄如蟬翼，幾乎透明。

沐風說這千古蓮有靈性會釋放毒氣，可直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水池邊上，千古蓮都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活物。

那就算是他和它有緣，該不會被怪罪吧。

卿雲這麼想著，石室里冷得很，他小心地將那蓮花摘下捧在手裡，就這一瞬間開始地動山搖，卿雲大驚失色轉身向門口跑去。可誰知這石室要出門也是有機關的，他摸索了半天都沒有找到，眼看石室將塌，卿雲縮到了角落，緊緊抱著盛著千古蓮的錦匣不鬆手。

要死在這裡，倒也不錯，沒有對不起誰，自己死得幹凈，卿雲在最後，就只剩了這一個念頭。

頭頂上不停地掉落冰棱，好幾塊就在卿雲眼前被砸得粉碎，卿雲以為自己就這麼交代了，門卻在轟鳴聲中慢慢打開，卿雲抬頭望去，看見了崑崙山人幾乎鐵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