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從空中跌落(一)
小說: 年齡差的一百種玩法 作者:冯寞 字數:3023 更新時間:2020-07-21 14:18:57
那男人長得不像是現實中存在的人。
錫紙般蒼白的皮膚,丹紅的唇,強烈的對比出現在同一張臉上,呈現出一種稱得上詭譎的美感。
好似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向他時都加了濾鏡。
有女生大膽地問出了好奇,那男人莞爾,半蹲下去對女孩溫柔地說:「你可以親手摸摸。」
女孩鼓起勇氣在他的唇上輕輕捻了一下,收回手,指尖什麼都沒有。
「哇,真的沒有塗口紅誒!」女孩子們驚嘆。
他站起身來,襯衫下擺掖在褲腰裡,連腰線都極具美感。
「好了,該上課了,孩子們。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的歷史老師,我叫李蘭稚,你們可以叫我李老師。」說著,他捻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三個字。
台下坐著五十二個孩子,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目光里有驚艷,有好奇,也有小孩子獨有的童真和專註。
他不禁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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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很特別,筆劃連在一起,看來很簡略,卻能毫不困難地認出。
著裝很特別,是一件紫羅蘭色的襯衫。
這種顏色很少有人穿,因為對黃種人並不友好,一旦穿不好就會顯得很難看。
可是這個男人卻能將它的高貴優雅完完全全地展現出來。
甚至可以往大一點說,這樣的顏色也淪為了他的陪襯。
那人站在講台上,陽光斜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被高挺的鼻樑阻隔一半,陰影罩住小半張臉,本就深邃的眼窩看起來便更加深邃。目光躲在濃密的睫毛背後,似乎透著三分憂鬱的意味。
比盛放的紫羅蘭更加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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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這朵紫羅蘭,消逝了。
親手感受生命體征在手中流逝,是一種令人腎上腺素飆升的體驗。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落在身上溫暖又舒服,很自然地就能引起人的困意,更何況是一夜未眠的人。尹約盯著眼前的課本,視線晃了幾晃,終究還是沒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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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約,幫我倒一杯水。」
尹約拿著熟悉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接水,再慢慢地走回去。
那男人正專註地擦桌子,對於遞過來的水連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接過去一飲而盡。
尹約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將那杯摻了安眠藥的水順著喉嚨喝下去。
腳底冒出的冷汗早就已經浸透了襪子。
「回去吧。」男人說。
尹約慢吞吞地往外走,心臟失常地跳動,他甚至害怕胸腔震動的聲音太大被人發現自己的異常。
身後「嘭」的一聲。
他鬆了口氣,手扶著門把手,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那男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識還未完全喪失,看著少年的腳踝緩緩逼近,費力地眨了眨眼睛。
尹約蹲下身來,從包里翻出早就準備好了的繩索,顫抖著手環在男人修長的脖頸。
該結束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上了所有的力氣。
男人痛苦地掙扎了兩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那雙總是透著憂鬱的眼睛,終於永遠地閉上了。
尹約癱倒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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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的教學樓里,那朵昳麗的紫羅蘭被剁成幾塊裝進黑色塑料袋裡,被少年一路提著埋在後山的一棵樹下。
填上最後一鍬土,尹約喘了一口氣,提著鍬丟到了遠處的深溝里。
很快就會被發現,他知道。
這樣的人消失,不會沒有人注意到。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一絲不苟地將現場清理得幹幹凈凈。
大概,退場也需要幹凈。
幹凈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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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約,尹約,別睡了,老師在叫你!」
朦朧間,似乎有人在叫他。
眼皮很重,試了幾次都抬不起來。
「老師來了老師來了!」
那人的聲音變得很小。
他再次失去意識。
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指尖在他肩頭摩挲一個小圈。
他猛地清醒過來。
然後一張臉瞬間變得慘白。
男人微微笑著,濃密的睫毛下,目光深沉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
「怎麼上課睡著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尹約死死地盯著他,牙齒瘋狂地顫抖,嗓子眼裡像是卡了一口痰,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男人露出擔憂的神情,伸手在他額頭上試了一下溫度。
「沒有發燒,怎麼臉色這麼差?」
尹約的臉色由慘白變成了死一般的灰。
那隻手……
他不由自主地搖頭,努力扳回神智,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
很疼。
那男人仍在近距離地注視著他,眉頭皺起,看不出任何異樣。
尹約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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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現在這些學生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嬌氣啊,做個噩夢也得來看看。」校醫不耐煩地擺擺手,「你見誰做噩夢還吃藥的?回去多喝熱水吧!」
尹約在同學的攙扶下渾渾噩噩地往回走。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只是一場噩夢。
一點點勒緊繩子的感覺,鮮血沾滿雙手的感覺,刀刃切割骨肉的感覺,鐵鍬埋土的感覺……那樣真實的感覺,怎麼可能只是一場夢?
那刺鼻的血腥味似乎仍然盤踞在鼻息並未褪去,熏得他頭都有些發暈,可就算再不情願,他也只能相信這一切都來自自己的臆想。
也許是心裡這樣的念頭存在太久了,以至於強烈到一併帶入夢中了。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
等等。
……夢中?
自己為何會上課睡覺?
如果昨晚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自己為什麼今天白天會那樣犯困?
他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尹約,尹約?你還好嗎?」見他狀態不對,同學忍不住詢問。
「我……」尹約獃獃地看著他,「幫我和班導請個假,我直接走了。」
同學一愣:「啊?你直接放學了?」
「對。」
「老秦不可能答應啊!」
「麻煩了。」
尹約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走著走著便再也控制不住了,沖著後山的方向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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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都沒有。
為什麼沒有!
他失心瘋般地用手指刨著泥土,直到血肉模糊仍一無所獲。
就算天色再黑,他也仍然清晰地記著那棵樹的位置。
就是眼前的這一棵。
可是什麼都沒有!
斷手,血跡,頭髮,全都不翼而飛了!
他越想越恐懼,狂奔到遠處的深溝邊上往下看。
一把沾滿泥土的鐵鍬靜靜地躺在塑料垃圾堆里。
他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著昨晚的事情真切地發生過,可是為什麼李蘭稚還能好好地出現在他面前?
他恍惚地回頭。
一抹熟悉到刺目的紫色清晰地映入眼簾。
「鬼……有鬼!」他徹底癱軟在地,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來。
李蘭稚在他面前蹲下。
「身體很不舒服?」
中長的捲髮慵懶地遮住半隻眼睛,那眼底流淌著熟悉的憂鬱,以及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有鬼……有鬼……」尹約不間斷地重複著這兩個字。
李蘭稚若有若無地翹起嘴角,上半身忽地傾軋過來,溫軟的唇與他的唇相觸,輕車熟路地撬開他的牙關,品嚐著少年青澀的唇舌。
「你摸摸。」李蘭稚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在跳麼?」
手下的胸腔咚咚地震動著,平穩如常。
尹約渾身發冷。
李蘭稚輕笑一聲,憐愛地啄著他的唇,聲音低沉誘人:「我是鬼麼?嗯?」
尹約背靠著樹幹,被他困在這方寸,動彈不能。兩人靠得極近,呼吸交纏在一起,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可是他只覺恐怖。
「不可能,你不可能沒死,不可能,不可能……你活過來了,是不是!你活過來了!」
李蘭稚沒有回答,手伸進他的校服里,充滿挑逗意味地撫摸他的皮膚。
「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機會見面,老師很想你。」李蘭稚說著,溫柔卻不容拒絕地將他的頭往下按,「來,含著。」
口腔被佔據,所有的掙扎反抗全都啞在喉嚨里。
「做得越來越好了,小約。」
李蘭稚揉著他的腦袋,仰著下巴嘆息,脖頸如天鵝般修長美好。
完美得沒有絲毫印記。
這現實竟比噩夢還要荒誕詭譎。
李蘭稚的手指不著痕跡地撫到他的後♧庭,指尖在花心輕柔地摩挲一圈。
「這裡癢嗎?」
尹約極力想要反抗,身體卻已經下意識地放鬆,準備迎接他的到來。察覺到這一點,李蘭稚低下頭,帶著笑意的聲音傳到他耳畔。
「你離不開我,小約。」
尹約絕望地閉上眼睛。
掙不脫的。
反抗不了的。
和昨天發生的一樣,只不過昨天是在辦公桌上,今天是在樹幹上。
而又不止昨天,準確的說,是和兩個月以來的每一天都一樣。
「怎麼這樣狠心呢?」李蘭稚伏在他背上,嘴唇時有時無地擦過他的耳尖。
「老師這麼愛你,你怎麼下得去手?嗯?」
「天那麼黑,那麼冷,你知道我是怎麼從泥里爬出來的麼?」
李蘭稚用力地箍住他的腰,下巴抵在少年單薄的肩膀上。
「小約,老師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