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該上課了，孩子們。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們的歷史老師，我叫李蘭稚，你們可以叫我李老師。」

講台下坐著五十二個孩子，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講台上的人。

尹約就是其中之一。

當時的他全然不曾料到，這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會成為他今後噩夢的開場白。

那人的目光巡視一圈，定格在他身上。

「那位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尹約趕緊站起來：「我叫尹約。」

男人微微一笑：「很特殊的名字，尹約同學，你願意做我的課代表嗎？」

抬著頭的孩子，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懸崖邊緣。

「我……可以嗎？」

面對那名好看到有些妖異的男人，只覺有一點緊張不安。

「可以的。」

「我沒做過課代表……」

「沒關係。」男人歪著頭，用鼓勵的語氣說，「你會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踩空了。

-

做課代表，就意味著會與老師更加親近。尹約在同學們艷羨的目光中坐下，一顆心嘭嘭直跳。

這是他升上國中之後的第一節歷史課。完全未曾接觸過的學科，本就帶著新奇與期待，而李蘭稚沒有辜負這種期待。

他講得極好。

從原始人類到部落氏族，落在史書上枯燥無聊的文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像是重獲新生一般，生動，有趣，又帶著一絲神秘。

連最搗蛋的學生都被吸引住。

尹約亦是如此。他甚至顧不上翻書，視線追隨著李蘭稚，似是透過他的描述看到了上萬年以前的世界。

李蘭稚輕輕抬眼，與他目光相撞。

然後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尹約一怔，慌忙低下頭去，耳朵紅了個透徹。

-

課後，李蘭稚把他叫出去詢問班級情況，他們站在走廊里，他的身高只到男人腹部。

「知道了，謝謝你。」李蘭稚看了看錶，「時間差不多了，回去上課吧。」

尹約點點頭，剛要往教室里走，忽然被叫住了。

李蘭稚繞到他身前來，半蹲下，修長的手指搭上他的紅領巾。

「好了。」

幹凈的少年進到教室里去了。

李蘭稚拿好課本，大步離開，卻在樓梯的轉角回味地捻了捻指尖。

-

一張大網在黑暗處徐徐張開，尹約絲毫不覺自己已經成為了他人覬覦著的獵物。他就和平常一樣，上學放學吃飯睡覺，不時去史地政組送作業。

生活似乎沒什麼不對。

畢竟當時從未細想過。

那些親近背後的骯髒念頭，那些微笑背後的下流想法。

尹約沒有注意到自己和李蘭稚的肢體接觸已經有些越界了。

比如摸頭，比如在他過去問題時拍拍他的腰，比如偶爾摟一摟他的肩膀。

直到那一天。

晚自習下課之後，他被留了下來。

所有的師生都走了個幹幹凈凈，教學樓很快寂靜下來，李蘭稚拖著時間給他說作業，然後順理成章地提出一起回家。

兩人並排走在一起，一開始尹約還有些緊張，但李蘭稚一向擅長引導話題，很快他便投入到話題中去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路燈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他們走在一條漆黑的小路上，旁邊全是樹林。

他禁不住有些慌了：「老師，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眼前的李蘭稚卻微笑起來。

夜幕中的紫羅蘭，比白日里更加奪人心魄。他的上半身微微傾過來，散發著致命的芳香。

「沒有走錯，這裡很好，不會有人打擾我們。」

危險。

尹約腦海里只剩了這兩個字，轉身就想跑，卻被李蘭稚輕而易舉地拉回懷裡。

「放鬆。」李蘭稚溫柔地吻著他的耳朵，手卻熟練地鑽進他的上衣里。

尹約竭力掙扎，卻仍舊逃不開這桎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更加肆無忌憚地侵犯自己。

「為什麼？」

除了這一句，他似乎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迷茫。

李蘭稚低下頭封住他的小嘴。

「老師愛你。」他說。

未經人事的身體極為幹澀，驟然進入直接帶來撕裂一般的劇痛。粗糲的樹皮摩擦著脊背，尹約慘白著一張臉，仍然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遭受這種待遇。

「老師，我好疼。」

「為愛而獻祭是值得歌頌的。」

「可是我才十二歲。」

「愛不分年齡。」

李蘭稚深情地撫摸著他的臉頰，冷酷地貫穿他。

-

最後，李蘭稚把他送到家門口，站在路燈下與他揮手道別，就像一位負責任的好老師一樣。

「上去吧，早點睡。」

尹約一瘸一拐地爬上樓梯，剛打開門，迎面就飛來一個啤酒瓶。

他下意識地躲過，啤酒瓶便摔在樓道里，炸開。

「這麼晚了還回來幹什麼，怎麼不死外面啊？」

「對不起，爸。」

醉醺醺的男人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在外面幹什麼了？」

尹約喉嚨一緊。

「我……問老師題。」

男人眯了眯眼，忽地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下次再這麼晚就別回來了！」

蒼白的臉上頓時浮起一個印子，肌肉麻木了一瞬間，繼而泛起火辣辣的痛感。

並不陌生。

尹約捂著臉點頭，儘可能不發出聲音，輕手輕腳地回到卧室。

窗外月色澄澈，他的心底卻只剩了一片死灰。

不能說。

說出來會被打死的。

那種事情他並非不懂。之前父親也帶過不同的女人回家，有一次碰巧被他撞見。他對她們做的，就和李老師今天對他做的事情一樣。

可是父親說她們下賤，骯髒，像狗一樣。

所以遭受了這樣事情的他也下賤，骯髒，像狗一樣。

是這樣嗎？

-

他想不通。

於是他請教了李蘭稚。

李蘭稚揉著他的腦袋，嗓音低沉且溫柔。

「當性和愛結合在一起的時候，它就是美妙的。老師很愛你，所以你仍然很幹凈，知道嗎？……用舌頭，不要用牙齒咬。」

尹約跪在他腿間無法回答。

他感覺不到美妙，只覺得有東西堵在嗓子眼，很噁心，想吐。

可是李蘭稚的手就搭在他的頭頂，溫度透過頭皮滲入到身體里，竟似真的有愛。

-

在小旅館，在空教室，在廁所隔間，在李蘭稚的家裡。

他就像一件玩具一樣任由李蘭稚把玩。

綻放或者枯萎，全要看對方的心情。

「舒服麼？」

尹約閉口不言。

李蘭稚撫著他的脊背嘆息：「能帶來快樂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呢？」

「……老師，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對？」

「沒有絕對的錯與對。」李蘭稚說，「與其遵守世俗的束縛，不如遵從自己的本心。問問你的心，它不喜歡這樣嗎？」

尹約沒有回答。

李蘭稚也不追問，只是把他按在床上，更加激烈地享用他。

尹約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喘息。

「就是這樣，不必壓抑自己，這並不是骯髒的事情。」

得到了肯定，尹約也逐漸放得開了，叫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無所顧忌。

到最後，一雙手甚至主動地掛到了李蘭稚的脖子上。

沒有翅膀，也看不見光明。無人問詢，那就這樣吧。

-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不見天日的墮落儀式終於結束了。

李蘭稚溫柔地拭去他的淚水，把他攬在懷裡安撫。

「不要哭，老師會很心疼的。」

「沒有人會心疼我。」尹約說。

「你要試著相信老師，也要試著相信你自己。小約，你是最棒的。」

尹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您可以吻我嗎？」

李蘭稚笑了，低頭吻住他的唇。

不摻雜任何慾念，卻極具繾綣的一個吻。

正是尹約渴望的。

-

身邊的同學也不乏因好奇而談戀愛的，課間會聚在一起討論。

「女生的手特別軟，也特別香，牽起來滑溜溜的，和摸豆腐差不多。」

尹約想起李蘭稚的手。

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總是冰冷的，牽起來像是握著冰塊。

「女生的嘴唇也是！很軟，很甜……」

「哎呀臉紅了臉紅了，哈哈哈哈哈。」

「臉紅怎麼了，你親過嗎？」

「……我警告你，做人不要太過分！」

尹約想起李蘭稚的唇。

溫軟，誘人，宛如熟了的櫻桃，卻遠比櫻桃更加惑人。

「女生的身上也總是香香的，我就特別喜歡聞我對象身上的味道。」

「那是洗髮水吧。」

「不知道，反正就特別好聞。」

尹約想起李蘭稚身上的香氣。

那是一種很陌生的香氣。

不像是洗髮水，也不像是沐浴露，倒像是從皮膚裡層散發出來的，隨著骨血一併誕生的味道。

極度迷人。

那些男生還在興緻勃勃地討論如何理由正當地揩油，尹約的腦海里已經浮現起大尺度的畫面。

那男人親吻他，愛撫他，佔有他，玩弄他。而他則癱軟在那人懷裡，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氣，什麼也做不了。

還有什麼會比那更加親密無間？

心口裡揣著一個見不得光的秘密，竟莫名地感到興奮。

教室門被推開，李蘭稚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來。隔著幾排，尹約卻清晰地嗅到了那股獨特的香味。

他抬起頭。

李蘭稚的目光穿過一眾學生，與他相交。

然後不動聲色地挑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