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沒有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體育課一結束，被關押了五天的同學們就可以背上心愛的小書包、帶上厚重如山的作業，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體育課上，剛剛繞著操場跑了兩圈的4班同學們，在做完無聊的拉伸運動後，原地解散。

男生們抱著籃球興奮地衝進了籃球場，女生們躲在樹蔭下，聚成一堆，聊著一些趣聞八卦——

「我不信你們沒刷熱搜，簡直了，我跟你們講，余西，咱們學校2018級畢業生，聞人哥哥的圈外小男友，竟然就是聞人遲死忠黑本人！」

「媽的，絕了，這絕對是2020年第一大瓜，熱搜都掛了兩天兩夜了還沒降下來，熱度高得撤熱搜都不管用了。」

「不是每年高三的百日誓師都會邀請前幾屆的學長學姐來講話麼？你們說咱們高三那年百日誓師，余西會不會來？余西要是來的話，聞人哥哥會不會陪他來？」

……

「別聊娛樂圈的那些八卦了，我來給你們講一個更勁爆的。」

萬仁迷緊張兮兮地向四周瞅了瞅，確保足夠安全，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眼線後，才整得跟地下黨接頭似的，壓低音量，道，

「周二那天，葉硯那死直男暗示我同性可以相吸，還他媽叫顧意——意意，嘔，特別見不得我找顧意，這是什麼，護妻狂魔嗎？」

「護不護妻我不知道，反正顧意長得是真好看。」

李可愛直視前方，雙眼已冒出了顆顆紅心，像極了陷入花痴狀態的路人甲乙丙。

女生們順著李可愛的視線望去，只見——

顧意正斜靠在一顆樹上，低頭看書，露出的脖頸白皙纖細，映著點點光斑，沉澱出一片溫柔的暖色。

溫和、幹凈、陽光、輕柔，這是僅僅只看一眼便能從顧意身上感受出來的氣質，太過美好，美好到讓人禁不住想要去觸碰，卻又望而卻步。

「你能看清他手中捧著的是什麼書嗎？」

王美麗戳了戳李可愛的胳膊，尋思著哪天也去圖書館找來看看，這樣才能更了解男神的品味。

「反正肯定不是學習類的書，誰上體育課還學習啊，有病嗎這不是，讓我看看啊……」

李可愛眯起眼睛，使勁兒瞅了半天，在隱隱約約看清封面上那熟悉的幾個大字時，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喊道，

「他在看王後雄學案·教材完全解讀！」

「……」

還真是學習類的書。

現在的年級第一都這麼拚命了嗎？那還讓他們這些渣渣怎麼活？

正在安靜專註翻閱王後雄學案的顧意並沒有意識到他已經成為了女生們談論的焦點，他用指尖輕輕摩挲著學案的一角，卻忽然感到一片陰影罩了下來，擋住了明亮的光線，讓他有些看不太清學案上的字體公式。

他合上學案，抬眸望去，恰好與沈嘉陰沉沉的視線撞了個滿懷。

顧意這才想起來，他們這節體育課是和實驗班3班一起上的，而沈嘉就在3班。

顧意站直身子，整了整校服領口，禮貌性地揚起唇角：

「有什麼事……」

砰——

最後一個音節被巨大的撞擊聲吞沒。

沈嘉拽著顧意的領口將他用力撞到樹幹上，眼中凝出猙獰的笑意：

「顧意，後背上的傷好了嗎？我這一撞，疼不疼？」

幾片樹葉因這劇烈的撞擊緩緩飄落到顧意正在發顫的肩頭，被過往的微風一吹，又飄揚到遠方。

疼。

撕裂般的疼。

比葉硯將他壓到牆壁上那次還要疼。

細密的汗珠爬滿了光潔的額頭，流過他緊鎖的眉頭、高挺的鼻樑、快要咬出血的下唇，順著他緊繃的頸部線條，沒入白到刺眼的校服襯衫內。

「顧意，你十七歲了，已經不小了，還躲在葉硯後面，丟不丟人啊，你他媽也算是個男生？我瞧不起你。」

沈嘉湊近了些，指腹輕擦過顧意微微有些蒼白的下唇，側過頭，在他耳邊宛如情人般低聲呢喃，

「今天周五，晚上，我等你回家。」

他輕笑了幾聲，鬆開顧意，後退了幾步，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顧意握緊的指節咯咯作響，直到沈嘉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後，他才輕嘆了口氣，將手探進校服襯衣里，摸了摸後背。

滿手的血。

應該是傷口裂開了。

他敢肯定他後背的校服上已經沾染了點點血跡。

夏季，在室外的時候，有些怕曬的同學會穿秋季校服外套，他得借一件過來，要不然他就這樣後背沾著血跑去醫務室，那場面也太驚悚了。

最終，顧意還是朝著籃球場的方向輕喊了一聲：

「硯哥！」

因為後背處傳來的陣陣疼痛，顧意的這一聲其實並不響亮，還有點有氣無力的感覺，他以為葉硯不會聽到，剛想再喊一聲，就看到帥氣灌完一個籃的葉硯，隨意將籃球一扔，向他走了過來。

「怎麼了……」

葉硯來到顧意跟前，微微俯下身，去看他的眼睛，笑，

「意意？」

「……」

忍住沒有去吐槽這個肉麻的稱呼，顧意避開葉硯那溫熱到令人躁動的氣息，指了指旁邊不遠處某個戴著眼睛、留著寸頭，一看就是那種別人家孩子的實驗班小男生，

「你能幫我把他的校服外套借過來嗎？」

葉硯疑惑地掃了顧意一眼，心想你自己沒腿嗎讓我去借，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了那個小男生面前。

葉硯覺得吧，他這張帥氣英俊瀟灑非凡的臉就算沒有把人迷得暈過去，怎麼也得讓人挪不開視線吧，可誰知道這小男生見了他，跟見到什麼凶神惡煞的魔鬼一樣，上來就大喊了一聲：

「我沒錢！」

葉硯：「？」

「我只是一個在實驗班每次都考第一，在年級每次都排名前十的普通學生罷了，你們為什麼要針對我？！」

葉硯：「？？？」

「我不過就是十歲背完了牛津詞典、十二歲學會了拉格朗日定理，十四歲學完了力學、熱學、電磁學，十六歲背完了元素周期表的118種元素……至於讓你們緊追著我不放嗎？！」

葉硯：「……」

眼看小男生委屈得眉毛都擰成了一團，比啤酒瓶還厚的鏡片下，那雙眼睛裡已泛出了點點淚光，葉-真他媽死直男-硯覺得應該適當安慰一下——

「其實……」

他的語調低沉平穩，卻給了小男生脆弱的心靈重重一擊，

「你說的這些我八歲就已經全部學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