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霽瓀推著他往內室去，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也什麼都沒做，就略看看，我連去都沒去過幾次呢，這次也是想讓你高興，尋思著你喜歡那裡我才在那裡安排的。哥你快去沐浴，我在外面等你。」

「臭小子。」安御清嘟囔了一句，自去沐浴了。想到闊別三年後第一次踏進芳萼樓，下意識把自己打理得更仔細了些。

當年他可是芳萼樓里最得姑娘們青睞的郎君，如今再回來，可不能差了才是。

梳洗畢，對著鏡子先自我欣賞了一番，噙著淺笑轉出珠簾，卻見剛才還滿心愉悅的越霽瓀，此刻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悶悶的。

「怎麼了？」安御清走近他身邊關心地問道。

越霽瓀聲音低落：「剛才阿宣派人來說，他晚上有事，不過來了。」

「林宣？」安御清看著越霽瓀失望的模樣，看起來是真的難過，不由得怔住。「你還喜歡他吶？」

越霽瓀初到雍嘉的時候，因為水土不服兼思鄉憂懼大病了一場，是子車沐宸身邊一名少年醫師將他治好，那人正是林宣。

彼時林宣也才只有十七歲，卻已在江湖上小有名聲。他本是無期谷的少主，其母出身華晏城神醫蕭家旁支，林宣自幼喜醫不喜武，得母親悉心教導，年紀雖輕，已頗有造詣。十六歲時母親去世他離開了無期谷，不久後遇到微服出巡的子車沐宸，後來便一直跟隨在他身邊。

看著越霽瓀顰眉失落的模樣，安御清嘆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這孩子這麼執拗。

當日子車沐宸命林宣為越霽瓀調理身子，這一調理便是小半年，越霽瓀病中最依賴的便是他和林宣，病好後，這孩子便嚷嚷著喜歡林宣，信誓旦旦地說以後要和他在一起。

安御清哪裡會把小孩子的話當真，打趣道：「霽瓀好偏心啊，我和林宣都照顧了你這麼久，為什麼你要林宣不要我？」

越霽瓀那時的聲音還帶著一股奶萌：「你是哥哥呀。」

安御清揉著他的臉道：「所以呢？」

越霽瓀似乎有些著急了，努力想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軟軟糯糯道：「哥哥是哥哥，阿宣，不一樣。我跟阿宣以後，就像父王母妃那樣。」

安御清被萌的受不了，摟著他看著林宣笑道：「好，我是哥哥，阿宣是你娘子。哎，林宣，聽到沒，你以後就是我弟媳婦啦！」

林宣在一旁整理藥箱，懶得搭理他們。

後來越霽瓀便一直喜歡纏著林宣，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要拿給他，安御清逗他：「這麼疼媳婦啊？」這孩子還一本正經小大人似的點頭：「父王就是這麼對母妃的。」

那時安御清只瞧著好玩，也喜歡開他們的玩笑，瞧著林宣被越霽瓀纏得不勝其煩，反而覺得有趣。但是此刻，看著已經算是半大小子的越霽瓀，這麼多年過去了仍然對林宣心心念念，再沒有了之前覺得好笑想要逗弄的想法。

見越霽瓀不說話，安御清又問：「霽瓀，你……是真的喜歡林宣？」

越霽瓀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從小就喜歡他，御清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御清無語，心道我哪裡知道你是認真的，小孩子家家的，今天你給我一顆糖喜歡你，明天他陪我玩喜歡他，不是很正常的？世子爺你這也太早熟太長情了吧？

「這個，霽瓀啊，你聽哥跟你說。」安御清斟酌了一下，坐到越霽瓀身旁，摟著他的肩道。「你還小呢，未必釐清親情愛情，你喜歡林宣，但你也喜歡我不是嗎？這兩種喜歡可能都是一樣的，只是你自己還不明白，時間久了，就真的以為不一樣了。」

越霽瓀瞅了他一眼，揪著衣帶上的織金玉穗，道：「不一樣的。」

安御清道：「哪裡不一樣了？」

越霽瓀幽幽道：「我看到你去芳萼樓，或者跟丫鬟們玩鬧，不生氣，可是，看到阿宣跟睿王殿下在一起，用那種專註的眼神凝望著睿王殿下，跟睿王殿下說話時臉上會露出真心的微笑，我心裡就悶悶的，很不舒服。」

安御清啞然。沉默片刻後，他又嘆了一口氣，問道：「林宣對睿王，現在還是那樣嗎？」

越霽瓀眼眶幾乎一紅，點頭短促地「嗯」了一聲，頓了頓，道：「我知道，這次就是因為睿王不來了，他才不樂意來的。」

林宣喜歡子車沐宸，這一點當年他剛到睿王府不久，安御清就看出來了。林宣出身江湖，自在如風，能牽絆住他的腳步，讓他心甘情願留在睿王府成為子車沐宸門客、為子車沐宸效力的，只有情愛了。

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安御清心中暗呼一聲冤家，他看著越霽瓀，再開口時語氣認真了許多，道：「既然你自己都說了，林宣對睿王殿下的態度是特殊的，就該知道，喜歡他只能是你自討苦吃。天涯何處無芳草，林宣既然不喜歡你，你也轉過頭別去看他好了。霽瓀，你是湛王世子，未來的封疆大吏，身份尊貴，甚至連一些皇子都比不得你。你合該是被眾星拱月的，何苦為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讓自己不痛快？」

越霽瓀顯然聽不進去，撇過頭不高興道：「御清哥你沒有喜歡過別人，你不懂！」

安御清被他懟得無言以對，哭笑不得地揉著他的頭，哄道：「好好，我不懂，世子爺別生氣了，林宣不來拉倒，咱還不帶他玩呢。不是說在芳萼樓擺了宴嗎，咱們去那裡好好快活快活，不理那些沒有，咳，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他本來想說「不理那些沒有眼光的人」，卻猛然想到林宣喜歡的是睿王，自己如果這麼說，不是在貶低睿王嗎？趕緊改了口，差點咬了舌頭。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所幸霽瓀還小呢，等青春期一過，估計此時這些被荷爾蒙操縱的感情就淡了。

林宣為人是不錯，但如果對霽瓀無心，那就永遠不會是他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