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聽完她的話，都陷入了沉默。

喬煙柳是在思考半妖需不需要領回崑崙，而陶小小則是在想如何拿到碎片，半妖可不比人類，又和純妖族不同。

白棠完全在狀況外，雲雪衡就是來聽故事的而已。

「說起來，你們到底找她什麼事？」鮫人又問了一句。

喬煙柳看了一眼陶小小，得到她肯定的目光後，把崑崙鏡碎掉的事，和他被饕餮威脅找回碎片的事都說了。

鮫人抬手撐著臉：「饕餮幹嘛威脅你去找碎片啊？」

「他比雲華強啊。」陶小小應了一句，也抬手托著下巴，「我不也找的他麼。」

鮫人盯了他一會兒，翻了個白眼：「看不出來，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被只仙鶴叼得鬼哭狼嚎的。」

喬煙柳抬手扶額。那都不知道是幾百年前的老事件了。

陶小小噗嗤一聲笑出來：「要論戰鬥力那確實沒法和雲華比，雲華是自己打上守門人位置的，他是保送的。」

「既然你們不是找我的，那也沒我什麼事了。」鮫人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朝他們擺擺手，就回自己的水缸里去了。

喬煙柳揉了揉眉心：「半妖需要帶回崑崙嗎？」

陶小小托著下巴沉默了一會兒，輕輕皺眉：「我也不清楚，西王母建起秘境之後，很有幾千年沒有出現半妖了。」

「那之前的半妖呢？」喬煙柳問。

「都殺了啊。」陶小小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的，「崑崙血洗人間淪為妖峰的歷史你不是學過麼。」

「……好殘忍啊。」白棠輕輕開口。

「留下他們才是對他們的殘忍。」陶小小挑了下唇角，笑得有些冰冷，「他們跳脫六界，無法載入輪迴，只會陷入無邊苦海。」

喬煙柳靜默了一下，輕輕嘆了一聲。

雲雪衡則是嗤笑了一聲：「多管閑事。」

「我們要是不多管閑事，你的北海早就成死海了。」陶小小哼了一聲。

「北海的無望海，就是『無邊苦海』，跳脫六界的人，最後都會去到那裡，被海水所消解，煙消雲散。」喬煙柳低聲給一臉懵逼的白棠解釋，又低低的笑了一聲，「北海龍王出生得晚，在他入職之前，無望海的凈化工作是由崑崙代理的。」

「先別扯這些有的沒的。」陶小小敲了敲桌子，「現在的兩個問題，一個，雪塔的安置問題，二個，我的碎片怎麼拿回來。」

「半妖……先送回崑崙吧。」喬煙柳抬手繼續揉了揉眉心。

「送回去倒是沒問題，可誰送？」陶小小看著他。

喬煙柳靜了一會兒，趴到了桌子上：「我喊崑崙的弟子來接她。」

「你不怕雲華知道你下落啊？」陶小小帶著一絲調笑的問了一句。

「知道了他現在也追不過來。」喬煙柳倒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行，那就想想，怎麼取回碎片吧。」

「我記得你說是需要完成持有人的願望……」喬煙柳扭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先等她回來，見見她再說吧。」

雪塔今日被人請出去，卻玩得不太開心，興緻缺缺的陪著客人逛了逛，便覺得累了。

她走進了一家玉石鋪子，隨意的挑起一支價值不菲的鐲子，對著自己的手腕比劃了一下。客人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盤玩鐲子，便去找店家問價。

這價格，卻是他暫時負擔不起的。

他帶著一絲尷尬，委婉的向雪塔表達了這一情況。雪塔當然知道他買不起，她就是故意挑的。但她卻只是微微的撅起唇，帶著那麼一絲不舍，緩緩地把鐲子放回去。

她帶著那麼一絲戀戀不捨的鬆手，轉身，準備離開。可不知道為什麼，袖子不小心掛到了鐲子，隨她的步伐一動，將鐲子拽到了地上，碎得粉碎。

一時間，店裡落針可聞。

「碎碎平安，歲歲平安。」侍候雪塔的姑娘最先反應過來，如是說了兩句之後，掏出了錢袋給店家，「實在對不住，我家小姐今日只帶了這些銀子，缺的還請您來日上藏花樓去要。」

店家收了錢袋，顛了顛，便笑道：「無妨，待我去寫張條子與你們。」

雪塔看著店家去寫條子，不由得輕嘆了一聲，邁步先出了門：「鶯鶯，收拾下碎片，一同拿著，我們回去吧。」

「好的小姐。」侍女應下，手腳麻利的把地上的鐲子碎片都拾撿起來，又接過店家遞來的條子，跟在雪塔身後，還不忘瞪了那客人一眼。

「還說什麼鄭家有的是錢，連只鐲子都買不起。」等走出了半條街，發覺客人沒有跟過來之後，侍女輕哼了一聲，帶著點憤懣。

「鄭家是有錢，但錢不是他的。」雪塔倒是挺無所謂的，反正她也不在乎客人有沒有錢，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拿到錢。

她只想離開藏花樓，用任何辦法都可以。哪怕離開之後淪為乞丐，她也毫不在乎。

回到藏花樓，雪塔覺得有些不對，可除了一樓坐了桌客人之外，也沒有哪裡不對。

她如往常一樣，恭恭敬敬的朝著水缸里的鮫人行了個禮：「玉姐姐，我回來了。」

鮫人在水裡隨意的擺了擺尾巴，當做應答。

雪塔正準備上樓，那桌客人卻忽然有人起身朝她走來。

是個長身玉立的美人，額發遮住了眼睛，卻難掩那直直望過來的目光，那是一股幹凈而溫柔的感覺，和之前所有望向她的目光都不一樣。

雪塔難有的有點臉紅，她雖然經常被客人盯著，卻沒有人會這麼不帶慾望的看她，這目光太幹凈了，幹凈得讓她覺得心虛。

「雪塔小姐，是嗎？」他問了一句，聲音輕靈溫和，宛若春風。

「是、是的，您找我有什麼事嗎？」雪塔努力壓下自己的情緒，揚起一抹笑看著他。

「在下喬煙柳，有些事想找小姐聊聊。」他抬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指向樓梯。

雪塔看了一眼水缸里的鮫人，鮫人點了點頭，她便一頷首，揮手讓侍女退下了。

二樓房間里。雪塔走進房間的時候，才發現房間還沒有人收拾，床上亂糟糟的，她本來想先收拾一下，結果一轉身，就撞到喬煙柳懷裡了。

「怎麼了？」喬煙柳扶了她一下，折身去把門關上了，順便就在門上刻下了符咒。

雪塔有些臉紅，去拉開屏風把內間遮住了，又倒了杯茶遞給他：「您找我有什麼事？」

「先坐。」喬煙柳拉開椅子。

雪塔帶著點遲疑的坐下了，喬煙柳站在她身後，伸手搭在她肩上，指尖的溫度透過衣料熨燙在她的皮膚上。

「小姐既然在這藏花樓，應當聽說過崑崙吧。」喬煙柳聲音很輕，帶著一股漫不經心。

雪塔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又帶著遲疑開口：「我只是個普通紅倌……樓里有專供——」

「噓。」喬煙柳俯身下來，頭壓在她肩上，一隻手繞到了她面前，用食指摁在她唇上，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來玩的，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樓下，陶小小托腮看著水鏡里映照出來的映像，嘖嘖了兩聲：「這小混蛋。」

白棠一臉驚愕的表情看著水鏡里的師父。

雲雪衡怕自己氣死，幹脆閉著眼睛不看，養精蓄銳。

「小白棠。」陶小小忽然喊了一句，挑著唇角帶著一抹饒有興趣的笑容。

白棠茫然的扭頭看她。

「你對你師父什麼印象？是不是覺得他很高冷啊？」

「師父……挺溫柔的。」白棠撓撓頭。偶爾嚴肅的時候看著也有點凶的樣子。

陶小小瞥了眼水鏡，喬煙柳從雪塔背後把她環繞著擁在懷裡，頭靠在她肩上，聲音溫柔且誘惑：「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小白棠，你要不別看了，我怕你以後無法直視你師父。」

「啊？」

「你們崑崙就是這麼教導弟子的嗎？」雲雪衡一睜眼，就看見水鏡里喬煙柳摟抱著雪塔，他頓時覺得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又不是我教的，你找雲華去啊。」陶小小睨了他一眼，挑了下唇角，「再說了，崑崙又不修元陽，你有機會上崑崙看看去，圍著他的女弟子能從山門排到山頂。」

雲雪衡咔嚓一聲捏碎了一隻杯子。

鮫人趴到水缸邊上看過來一眼：「衡殿下，別拿我的杯子出氣。」

喬煙柳知道陶小小在下面窺視他，但是沒想到她居然會直接給自己傳話。他正打算問雪塔到底有啥願望，陶小小就毫不客氣在他腦袋裡笑了起來。

「靈塵你徒弟三觀要碎了，你注意點——哈哈哈哈」

「你這跟誰學的魅術啊，有點不到家哦——哈哈哈哈」

「這麼多年來你怕是沒料到有天自己還要出賣色相吧——哈哈哈哈」

不堪其擾的喬煙柳鬆開了雪塔，凝出靈弓反手就是一支箭射了出去。蒼色的箭矢穿透空間，直接射碎了陶小小的水鏡，爆散開的水珠噴了三人滿臉。

「這混小子。」陶小小抬手抹了把臉，哼了一聲，「還發脾氣，等下激活了碎片的空間，我看你怎麼出來。」

「什麼空間？」雲雪衡抓住了關鍵字。

「崑崙鏡的封印空間，你們稱之為——心之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