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車沐陵架不住安御清和越霽瓀的勸，最終承謝了他們的相助，向安御清的馬車走去。

他經過安御清身邊時，安御清目光瞥見他素白衣領摺疊處有一物，伸手拈出，笑道：「殿下衣裳上有一片落葉。」

子車沐陵看一眼安御清手中的半枚紅艷楓葉，撣了一下衣領，向安御清微笑道：「多謝安小侯爺。」他向安御清和越霽瓀頷首後，登上馬車。

「靜王殿下也是可憐，沒有親生母親庇護，也不受父親重視，明明是皇子，卻被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奴才苛待。」走在路邊，越霽瓀等離得遠了，開口道。「他那馬車明顯就是長時間不曾修護過的。」

「靜王不受陛下重視，其中未必沒有孫貴妃的算計，她事事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放在顯眼處，把靜王打壓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長此以往，陛下自然更會忽視這個本就不甚愛重的兒子。」安御清道。

涉及皇室，兩人也沒有再多說，轉開話題說了些別的閑話，一路向芳萼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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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枝玉樹砌芳萼，纏頭百萬醉青樓。

說的正是雍嘉城的芳萼樓，公子王孫最喜流連之所在。

雖是風月場所，卻不似別家庸俗，落了以色娛人的下乘。樓中的姑娘、相公們的品貌自不必說，更是皆被調教得知情識趣、進退有度，所擅琴棋書畫歌舞者，不比那些大家出身的公子小姐差。故而文人墨客來此可共佳人吟詩作對，遊俠武士來此可尋美人細語疏懷，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的人，在此總能尋得合自己心意之人，當真妙趣無窮。更兼樓中庖廚甚佳，集各地風味於其中，就算不為尋歡作樂，僅這些美食便足以引得人念念不忘。

「這道鳳髓羹，我這幾年遊歷在外也吃過，但若論滋味，卻沒有能比得過芳萼樓的。」雅間里，安御清手持湯匙輕輕攪動著面前一碗湯羹輕笑道。

越霽瓀「嘖」了一聲，道：「御清哥真是不解風情，明明這些姐姐們都目光殷殷，你偏要低頭來誇一道菜。」

有越霽瓀起頭打趣，陪侍的姑娘們便大膽了許多，旁邊一位彈琴的美貌女子遂嬌語俏聲道：「妾常聽姐姐們說起侯爺風姿無雙，深恨入樓晚，無緣得見，今日侯爺歸來，妾有福分前來伺候，喜不自勝。」當下又有幾人附和，一時間只聞鶯語清越，勾得人心底發酥。

安御清笑道：「許久不來，樓中多了這麼多仙女一般的佳人們，個個出挑，我正是不知道要先誇哪一位好，才只能低頭吃菜啊。」說完又轉向坐在自己身邊柔順地為自己布菜的一名女子低聲笑道：「她們未曾認識過我都如此殷勤，初蕊姑娘與我是故人，為何一直一言不發，莫不是我離開的久了，姑娘與我生疏了？」

那名叫「初蕊」的女子夾菜的手微微一顫，險些將筷中一片筍幹掉落，她將菜放進安御清面前的碟子里，方展眸看向安御清，但見一雙盈盈清眸中蘊著似喜似悲的幽情，粼粼如春水微波，叫人心生愛憐。

「正是因許久不見侯爺……」因為過於激動，初蕊聲音發緊，頓了頓方才緩和些許，繼續柔聲說下去。「心懷激蕩，這才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初蕊是芳萼樓的老人了，當年安御清初來芳萼樓看新鮮的時候，正巧便是初蕊服侍的。往後來時，也總是有她陪伴。

安御清道：「我也很是思念初蕊姑娘和別的姑娘們。」他向坐在下首紅著臉悶頭吃菜的子歸招呼一聲，子歸立刻像得了救星一樣逃開身邊笑語挑逗他的一位姑娘，將一件包袱奉過來。

安御清將包袱遞給初蕊，道：「這是我在外面遊歷時買的一些釵環首飾並幾樣小玩意兒，送給姑娘和飛霞、墨玉、素雲等一眾姐妹們。」

初蕊原先聽安御清言語，以為是他特地帶給自己的禮物，一顆心頓時如小鹿亂撞，臉頰染上緋紅，待聽到後面的話，不由得漫上失望，隨後自嘲：又在痴心妄想了。

她斂下心緒，面上依舊溫柔，道：「謝侯爺惦記，只是飛霞、墨玉她們這三年間已經陸續贖身離開了芳萼樓，以前常伺候侯爺的姐妹們，如今只剩我和素雲了。素雲因這幾日病了，不能來伺候貴人，托我代為向侯爺問安。」

「姑娘不說，我都不覺時間已過了這麼久。」安御清回想昔日，生出幾分感慨。「素雲姑娘的病可要緊麼，是否需要我安排一名大夫來看？」

初蕊道：「侯爺放心，只是偶感風寒，已經見好了，不打緊。」

「這就好。」安御清道。「我記得素雲姑娘的年紀在你們幾人中最小，倒也罷了，只是既然飛霞她們陸續離開，你為何仍舊在這樓中蹉跎？」當年初蕊是她們中的佼佼者，安御清自然不認為她沒有離開芳萼樓的能力。

他忖度著緩聲問道：「若是有什麼難處，不妨同我說說。」

初蕊搖頭，秀麗的臉頰上劃過一抹輕惘，輕輕道：「並無難處，只是初蕊自己不想。」離開了，許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所以她情願守在這裡，青春流逝，此心不移。

人各有志，安御清不再多問。他注意到子歸仍舊低著頭站在一邊，好笑道：「傻子，你不歸坐，木頭一樣守在我這裡做什麼？」

子歸窘迫地咬著唇，道：「屬下、屬下……不想……」

安御清哈哈笑道：「你害羞了？」他揚聲向子歸座位邊的女子道：「好姑娘，我這小侍衛少不更事，你可溫柔著些，別嚇到他了。」那姑娘笑應了，安御清又轉向子歸，逗他道：「回去吧，人家姑娘等你呢，大方一點兒，你看看你子衿哥哥……」

說著目光向子衿那處瞧去，卻見他正冷著一張臉，對身邊一位姑娘的主動無動於衷，那姑娘紅著眼睛都快哭了。安御清哽了一下，無奈地搖頭道：「我怎麼調教出你們這兩塊不解風情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