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可回來了。」

「田媽，三哥到了嗎？」

「杜先生要早一步，已經進屋了。」

田媽將他帶來的禮物接過來放好，殷閻扯著領帶邁步進屋，晃神的功夫陳果馨就舉著那雙沾滿了麵粉的小白爪子撲了過來。

殷閻今天是一身深色的西裝，這要是糊上了麵粉可要了命了。

「陳果馨你別過來！」

「來嘛四哥——」

陳果馨全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兩人圍著沙發你追我躲的繞了好幾圈，都氣喘吁吁了，小丫頭依然沒打算放棄。

老爺子樂呵呵的坐在沙發正中，逗鸚鵡。

此時杜鉞一整理著外套從樓上下來，見狀笑了笑，「老四，你就認命吧，丫頭不沾你一身是不會放棄的。」

這話說的無奈，似乎杜鉞一剛開過一遭。

「啊哈！成功——」

殷閻低頭看了看撲進懷裡亂抹亂蹭的爪子，也嘆了口氣，伸手按住陳果馨的腦袋，一頓亂揉。

「哥我錯了，嗚嗚嗚我錯了！」

小姑娘委屈的不得了。

最後殷閻上樓換了一身幹凈的衣服，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回房重新梳頭。

今天註定熱鬧，按老爺子的話就是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吃頓年夜飯。

到了晚上，陳果馨跑去院里放煙花，殷閻和杜鉞一陪著，沒上前摻和，靜靜的看著她折騰。

殷閻站在杜鉞一身邊渾身不自在，相反杜鉞一叼著根煙自然好多。

「一會等丫頭睡下了，我們談一談。」杜鉞一道。

殷閻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陳果馨這一折騰就到了後半夜，老爺子早早去休息，最後她也累趴下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殷閻見狀過去將她橫抱在了懷裡，送回房間，窩心的蓋好了被子。

杜鉞一一直跟在他身後，懶洋洋的靠在門邊兒上，一臉玩味。

「你還真是個好哥哥，要我說啊你幫著老爺子處理這麼多事，他就應該把閨女嫁給你。」

殷閻回頭蹬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女孩子的閨房帶上房門。

「走吧，天台。」

老爺子隱退之後性子沉靜，就愛擺弄花花草草，樓頂天台也種下不少，殷閻繞開花盆站在大理石雕刻的欄桿前，抬頭望著頭頂的一片星空，還能看到遠處煙花絢爛和炮竹聲響。

杜鉞一站在他旁邊，遞過去一根煙，問道，「考慮的怎麼樣了？」

殷閻沒有接，也沒有回答，杜鉞一似乎明白了他的態度，將那根煙隨手扔下樓去。

殷閻神情一怔，深知以杜鉞一的脾氣，這下可能到極限了，於是他笑了笑，說道，「我至今沒和老爺子提起這事，就是還顧念著自家兄弟情誼，三哥你也別讓我為難。」

「我也一退再退，從讓你入股到只需要你行個方便，別太蹬鼻子上臉了。」

「煙土，人口，杜鉞一，你缺了大德了。」

杜鉞一笑道，「缺德是死後事，賺錢是眼前事，你手上就幹凈？軍火也不是積德的行當吧？」

「蕭無望是你的人？」

「當然。」杜鉞一聳聳肩，「是個能幹的小子，我喜歡的不得了。」

他把能幹兩個字咬的特別重，似乎還透著一層別的味道，殷閻側過身子看了杜鉞一一眼，「為什麼非要拉上我？從長洪門那邊走走關係不很方便嗎？」

「不方便。」杜鉞一回的十分坦誠，「只要我從那邊走貨，搞不好被人挖出來，就是個叛徒的下場，我還不想這麼早和老爺子鬧翻，而且你不跟我上一條船，我不放心啊，你該不會忘了你是怎麼攀上老爺子的吧？」

殷閻當然不會忘，十年前他帶人潛入這棟別墅，就是為了殺陳世昌，而背後的僱主，就是身邊的杜三哥。

所以杜鉞一防著他，幹一些不守規矩的事，總愛拉上殷閻一起，只不過殷閻很有底線，深知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總是借口躲過。

這次看來是躲不過了。

「我不明白，這麼來錢的活，你為什麼不想幹？」

「我跟煙土有仇。」殷閻漫不經心的回道，「而且這要是好東西，就不會有虎門銷煙了。」

「那你跟錢也有仇？」杜鉞一嗤笑一聲，伸手拍拍殷閻的肩膀，「我們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你還不跟著我幹，就別怪我不顧兄弟情分了。」

殷閻將他的手拍開。

「喬允安，芳琴，小東門那個賣餛飩的，老虎，刀疤，你幫我想想還有…」

杜鉞一的停下了，額角處傳來的冰涼觸感迫使他閉上了嘴，殷閻出槍的速度很快，沒有拖泥帶水，令人佩服。

「你，你不敢開槍。」

「沒錯，我只是想提醒三哥，晚上睡覺關好門窗，小心進了老鼠，我殷閻爛命一條，沒了也就沒了，但你要是動了不該動的人，賠上自己的命，多得不償失啊。」

杜鉞一沉默半晌，「年後三月開春，黃老二有個酒會，屆時再議。」

他還是很怕殷閻不要命的，他見過，那像極了一條瘋狗，咬住就不撒手，哪怕是要下地獄，也要拖拽上別人。

殷閻收搶，放杜鉞一轉身離開，自己在天台抽完了一支煙後，也皺著眉頭下了樓。

此時田媽正在收拾被陳果馨折騰的不成樣子的餐桌，殷閻見狀想搭把手，被田媽制止。

「少爺，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回去，不住家裡了，明兒老爺子問起來你就說我早上走的。」

「是和三爺不愉快？」田媽問道，「剛剛他也是這麼說的。」

殷閻勾唇笑開，提醒道，「讓老爺子注意安全。」

田媽點點頭，沒有再問，此時深夜兩點，年上初一，大街上沒什麼人，燈紅酒綠不再，整條街都是寂靜，住宅區的燈火倒是比以往明亮不少。

殷閻有些擔心喬先生會不會無聊，轉念一想他此時應當是在清歌坊快活，便也不再擔憂，向洋行行駛。

恍然間他好像聽見有女人見他的名字，殷閻一踩剎車，下車抬頭巡視，在不遠處的公寓樓上，女人站在窗前，正向他揮手。

早知道就不停車了。

百樂門的當紅舞女，Salina，本名叫什麼殷閻沒興趣知道，反正都是出來討生活。

殷閻揮了揮手。

「四爺，來呀。」

…怎麼覺得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