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潢一新的三層小樓是林毅買給他的婚房，離辦婚禮的酒店有不長不短一小時車程。

賓利車駛入樓前庭院時，白嘉景還在手舞足蹈地形容席間葉鴻憋氣的表情，他可算是狠狠出了口惡氣。

右手捏著左手食指的林毅盯著駕駛座皮椅發獃。車已穩當停在雕花門前，他卻無下車的意思。

「你開心嗎？」林毅轉頭，平靜地問他。

白嘉景如今沒什麼大本事，就剩一雙洞察人心的大眼睛。敏銳如他，自然捕捉到林毅眸中一閃而過的失落，看來他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傻。

林毅真摯的眼神無言訴說著，他以為請娛樂圈的那些人渣們，真的只是嘉景想和老朋友敘敘舊，分享新婚的喜悅。沒想到他巴不得把全世界玫瑰都摘來的婚禮，在白沛公眼裡不過是場鴻門宴。

「當然開心了，早看他們不順眼了。」意識到飄飄然間說多了話，白嘉景卻並不打算扯謊騙林毅。因為林毅很真誠，所以他需要更真誠，才對得起林總砸的那五百萬。

低頭瞧見身邊人清晰泛白的手指關節，嘉景覺得林毅下一秒就要把手指拔下來。隨即掛上諂媚的笑，聲音有些討好：「謝謝你啊，林總。」

用棍子打餓久了的狗，只能收穫狂吠和利爪攻擊。白嘉景決定用肉包子換來金錢和一顆衷心。

果然，林毅吃這一套。

嘉景看著林毅終於鬆開擰巴的手指，而後伸手去牽他的手，語氣輕柔，說：「我是說婚禮。」

活在世上二十多年，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白嘉景沒少見，尤其是進了魚龍混雜的娛樂圈後，接觸的幾乎全是表裡不一的假人。

而現在，他敢對天發誓，林毅這人純粹得不染一絲雜質。絲毫不曾掩飾眼神中的慾望，也不願收斂略顯扭曲的愛意。林毅渴望他，想要他，並且不覺得該為此事而感到羞恥。

想必林總縮在陰暗的角落裡已經愛他愛了很久。

白嘉景被灼熱的目光看得彷彿渾身著了火，膝蓋上又有觸電般的感覺傳來，他結巴地說了句開心，再接不上話來。

好在善解人意的林毅沒繼續為難他的意思，率先下了車，再將他抱起。

平生從未體驗過公主抱的白嘉景不由渾身難受，即便知曉這不過是林毅慣有的溫柔攻勢。

落座的瞬間眼前莫名閃現倪星海姣好的容顏，淡粉色的唇總抓著他的脖子不放，還說最喜歡他不加預警的公主抱，要一輩子死皮賴臉躺在他懷裡。

放屁！

「怎麼了？」察覺到白嘉景臉色變化的林毅關心地問。

聞聲回過神的嘉景扯嘴輕笑，說他沒事兒，就是想到一隻不要臉的小白眼兒狼。瞧著輪椅上皺眉的人，林毅沒再答話，推著他進了門。

整棟樓裝修得很有林毅特色，嚴肅卻不失浪漫。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巨幅油畫，赤紅和橘黃相伴，畫著白嘉景看不懂的熱烈。和他不約而同凝視畫框的林毅，問這畫是不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白嘉景轉頭看說話人，正欲說他對藝術一竅不通，看不出個所以然，口腔內醞釀的話卻被對方熾熱的眼神逼得吞回肚裡。

當然，林毅視線的另一端並不是他，而是牆上的畫。那眼神像是觸摸到鋼琴的貝多芬，拿起畫筆的莫奈， 看見文字與火焰的三島。

嘉景第一次見到同時交融著純摯愛意和單純恨意的目光，像是水與火的糾纏，撕裂卻難以割捨。他聽見自己不甘心的聲線：「雖然不知道這幅畫多少錢，但一定比五百萬貴。」

「在我心裡它是無價的。」林毅不假思索回答，終於從抓人眼球的畫中脫身而出，問白嘉景為什麼這麼說。

不經意間黯淡了幾分的眼睛回望林毅依舊溫和得無懈可擊的臉，白嘉景輕笑出聲，說：「因為比我貴。」

聽出了話中的弦外之音，林毅才意識到方才的失態，面上寫滿窘迫和緊張，語速比平日快了三四倍。

「別和它比，沒有可比性。」林毅說著又補充道，「不過是一副畫而已。」

白嘉景強迫自己直視那副礙眼的畫，畢竟今後的一段時間，還要與它朝夕相處。朝林毅的方向微微側頭，說：「其實對林總來說，我和畫也沒什麼區別吧，都是用來養眼的。」

「不一樣。」林毅語氣焦灼，突然開始同嘉景爭辯道，「畫只能被別人審視，但人和人之間是雙向的審視。」

因情緒點染而發紅的臉近在咫尺，白嘉景順著林毅的話往下問：「那你希望我怎樣審視你？」

林毅被這突然一語噎得說不出話，半晌擠出句不知道。電話鈴聲適時響起，打破尷尬的氣氛，林毅揉了揉眼睛走遠幾步，給嘉景留出對話的空間，也給他自己留個喘息的機會。

視線黏在林毅挺直的脊背上，白嘉景同電話對頭的葉梓欣說了三五句便掛了電話，而後問低頭不語的林毅：「卧室在哪兒？我今天要早點睡。」

「卧室」二字彷彿一針振奮劑，精準扎在林毅眼花嘴饞的神經上。從悶葫蘆模式轉換到哈巴狗，只花了半秒時間。

林毅對那副片刻之前還望得呆傻的畫熟視無睹，抱起白嘉景便往樓上走，說：「我也累了，早點睡。」

寬敞的卧室不似樓下客廳那般雅緻高貴，淺淡溫馨的色調烘托得桌上幾朵玫瑰更加惹眼。白嘉景上下打量，感概林總心內原來藏了位吃愛長大的少女。

靜止的畫面並未停留太久，因為林毅沒眼色地打斷白嘉景的思緒，向他發出浴室邀請函。

嘉景眯著眼看怪物般瞧著身旁的色狗，直截了當回絕。好心的小白還在林毅挪出浴室之前扔給對方一卷嶄新的廁紙，提醒林總擦擦嘴邊滲出的口水。

溫熱的水死死裹住嘉景，壓榨出他身上的疲憊，白嘉景陷入沉思。

洞房花燭夜總要到來，從來沒和Alpha做過的他還專門找來視頻研究。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但願今夜能讓林總覺得他配得上五百萬的價金。然而明早他還要早起，今晚怕是不能太多次，成敗在此一舉。

如此想著，泡好澡的嘉景高聲喚來門外坐立難安等候多時的林毅。

白嘉景正要開口說他腿腳不便，林毅最好自己上來動，那樣體驗感會好一些。誰料林毅剛將他放到床上，便欺身壓上來。

「你、你幹嘛？」白嘉景猛地推開撲在他身上的惡犬，他的預感很不好。

林毅看起來很無辜，眨巴著眼睛說：「沒幹嘛啊，公事公辦。」

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小白瞬時炸毛，抬高了聲宣告：「我只當上面的。」

浴衣下的矯健身軀使林毅口幹舌燥，卻還是耐著性子，認真回問將浴袍越裹越緊的白嘉景：

「你搖得起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