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常侍只一個眼神，自有人將錦打暈。姚常侍看著簌簌，「永王。」

簌簌道，「好吧，我說出慕容芸的下落，你先放人。」

慕容遲臉色微變，卻也沒說什麼。姚常侍揮揮手，玉等三人被放開。簌簌道，「其他人呢。」

姚常侍並不回，「永王該兌現諾言才是。」

簌簌不強求，看著玉三人慢慢走過來，好奇地反問，「你們是如何察覺岀我們的計劃的？」

姚常侍道：「永王殿下靴上的三頭鳳過於晃眼。」

簌簌低頭，看著腳蹬著的鹿皮靴，啞然失笑。三頭鳳啊，大越只有皇帝才能享用這種花樣。可，不至於吧......若是謀反，怎麼不至於粗心到如此地步啊，她只不過是沒注意也不會想這麼多，那姜簌可不一樣啊。

簌簌搖頭，「啊，這還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既然已經被你們看破，孤也不再辯解了，慕容芸在甜井村山後，孤也只知道這麼多。」

簌簌隨口胡謅。

姚常侍一抬手，信號彈躥上天。姚常侍看著簌簌，「永王不要辜負陛下的信任才好。」

簌簌點頭，「正是。找慕容大人還要一會兒，孤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姚大人。」

姚常侍看著她，「永王請問，在下定知無不答。」

「你們又是如何知曉慕容大人是孤同謀的。」

「慕容世子是慕容大人的眼珠子、心頭寶，求娶的人不勝其數，到頭來卻送給了永王。」

簌簌搖頭，唉，凡人真是有幾個心眼，口中沒一句實話啊。若真因此就斷定慕容芸有反心實在過於草率了吧。

正當簌簌覺得無聊之際，梅忽然發狂，沖向簌簌大喊，「王！快逃！是玉！」

姚常侍面色一變，萬箭齊齊射向梅。簌簌心道不好，沖了過去，馮恩抬手，箭停了下來，可還是有漏網之魚，一箭直直射向梅的眉心。

血噴灑而出。

玉反手劫持蘭。

梅眼前變得模糊起來，她覺得有些暈，感覺有東西在額頭上流淌，她看到奔撲過來的簌簌，帶著幾分羞澀地笑了起來。

王沒有說謊呢，王也是普通人，會緊張害怕。梅張張嘴，想說，王，梅，梅不害怕了。

「梅！」簌簌撲過去正好接住快要倒地的梅，看著梅滿臉的血，簌簌五世一來頭一回感到悲哀。

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有溫熱的眼淚從眼眶流出。簌簌用袖子替梅擦幹凈臉，可血卻止不住一直流，簌簌放棄了。

她抱著梅，借著月光和火光，看著懷裡的女孩，想到平日里，她總是害羞地躲在旁邊，明明很想聽她講故事，卻總是低著頭緊張害怕得要死。

簌簌狠狠地吸了幾口氣，將眼淚憋回去。笑著點了點梅的鼻子，像平日里捉弄她一樣，語氣輕鬆，「孤待會兒和你講故事吧，只講給你一個人聽，好了，孤先替你教訓欺負你的人。」

簌簌將梅輕輕放下，站了起來。玉持著蘭往後退，簌簌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看。玉手腳發冷，渾身汗涔涔的，而蘭彷彿還在震驚中，未回過神來。

姚常侍心下也有些後悔，不過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院子里本已潛下的緊張氣氛一下爆發，滿院的弓弩刀劍齊齊對著簌簌，寒光陣陣。

姚常侍道，「永王節哀。」

簌簌卻笑了，「節什麼哀呢？人死了入地獄，梅膽小又害羞，估計這輩子沒做過壞事，為救我而死反而可以計上一筆功勞，下輩子投胎還是做人。」

姚常侍皺眉。霓卻驚道，「白，白狐不見了。」

簌簌笑道，「霓總管好眼力。」

她的聲音開始變化，慢慢變得清麗起來，不再只是糯糯軟軟的，然而令人恐懼的是，她的樣貌身形竟也跟著變化。

霓嚇得直躲到一個士兵身後，怪叫，「妖怪！妖怪！」

馮恩看著變化的簌簌，想開口，又忍住了。

姚常侍果然非比常人，並未被嚇怕，而是大喊，「放符！」

簌簌道，「果然有備而來。」

那是兩種聲音的疊加，叫人毛骨悚然。

大把黃符被拋了出來，還有兩人在士兵的保護中念念有詞。

大風乍起，院中的火把紛紛被吹滅。月光下一條蓬鬆雪白的尾巴從簌簌身後出現，簌簌變高了，最終在月色中露出她的新面貌。

翠羽眉，水杏眼，點絳唇，膚若新雪，發若鴉羽，她含著笑，眼波流轉，似二月桃花，灼灼其華。

即使在這樣劍拔弩張的環境下，仍然有不少人吸了一口氣，而慕容遲遠遠地站著，看著那高挑絕美的女子，「這就是你麼。」

聲音輕不可聞。

簌簌看向馮恩，媚眼如絲，伸手指著那邊的符，「馮恩，我一個人害怕。」

即使聲音不再像姜簌的那般甜膩，她卻依舊可以將尾音咬得極其纏綿。

馮恩看了她一眼，最終點頭，拔刀揮斬。

簌簌吸了口氣，水杏一般的眼睛亮著光，「哎呀，還是自己的身體舒適啊。」

她走過去，長長的尾巴一掃，她面前的符全部碎裂，而那念咒的人「噗」地吐岀一口鮮血。

姚常侍皺眉，「放箭！」

帶著火的箭像星星一般朝簌簌撲來，持刀劍的人緊張地看著她。

風吹起簌簌破碎的衣裳，簌簌如同鬼魅一般，忽然出現在人群中，姚常侍一愣神，忽然聽到一聲悶哼，忙轉頭。

只見簌簌一隻手捏著一女子的脖子，竟真的將那人提了起來，這該多大的力氣！

那女子眼睛鼓起，額頭青筋暴岀，正是梅眉心那一箭的主人。

四周的人沖了過來，可才靠近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姚常侍看著吐血倒地抽搐的兩個法師，甩袖，真是無用！

「這本與仙子無關，若仙子不插手此事，大可將此人帶走。」姚常侍俯身道。

馮恩經過，「閉嘴。」

簌簌手中的女子喘息不得，眼見就要活活被掐死了，馮恩走過來，按住簌簌的手。

「簌簌，只有一劫了。」

只有一劫便可成仙，何必功歸一潰呢。

簌簌轉過頭，馮恩一愣。那雙杏眼裡積滿了水霧，隨時會滴落。簌簌委屈地扁嘴，「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為何無辜的人慘死就活該沒人管？為何作惡的人就有機緣苟活？她不管凡人間的打鬥，所以她也不想自己和凡人有羈絆，不然，你看就是這樣的結果。若是十惡不赦之人，那便算了。

可，梅，那樣一個總是羞澀地低著頭的女孩，那個九歲的女孩，差點被萬箭穿心了！那個孩子，她只要稍稍一碰她，就會驚慌；那個孩子會梳最精巧的髮髻；那個孩子會鼓足好大勇氣，向她說，「王，我，我也想看白狐」；那個孩子會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抖，卻堅定地反駁：「王，王怎麼會是普通人，王是天神之子。」

簌簌委屈地說，「馮恩，我不服。」

所以，就算重新修鍊亦或再不為仙又怎樣？

天道不公，她便替天行道。

簌簌手一用力，那女子似乎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