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和往年有些不太一樣，或者是今日這大街上有些不同尋常。

再無良的商家，通常也是初六讓人上工，圖個吉利，並沒有讓人大年初一就出來拉黃包車的，也沒生意可做，這不是白費力氣嗎。

天色漸暗，殷閻處理好事務後開車往公寓行駛，一路上見到這副場面就覺得很不對勁。

而且這幾個拉黃包車的人很面生，而且一個個神情緊張，將帽子壓的很低，對老江湖來說，這更像是生怕人不知道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殷閻緊皺眉頭，一種對危機的第六感預判使得他更加警惕起來，開的也越來越慢，直到和路邊一位偽裝的黃包車車夫對視時，他徹底得出了有有埋伏的結論。

猛踩剎車，開門跳車的一瞬間，車身下的青石板路忽然炸裂開來，巨大的轟炸聲震的耳鳴，有片刻的恍惚，好在肌肉記憶一個翻滾，遠離的爆炸源。

石子與灰土從空中落下，這炸藥的強度並不高，就算他不下車也不會危及生命。

馬路的另一邊，青年精緻的面容一閃而過，殷閻心下一緊，顧不得周圍湧上來黃包車夫，只剩下一個想法。

追。

「肖清舟！」

青年沒有回頭，抬腿上了一輛早做接應的黃包車，揚長而去，留殷閻與手下纏鬥。

六七個人放倒是不在話下的，問題是這些人的目的本就是糾纏，拖延夠一定時間便四散逃走。

「媽的！」

殷閻氣急敗壞的將外套往地上一摔，趁圍觀的居民還沒從樓上下來，趁報社記者還沒聞訊趕來，撿起外套搭在身上，在附近找了個電話亭，聯繫老虎讓他處理。

進門前，殷閻整理了下衣裳，鑰匙剛擰了半圈，就聽得屋裡傳出一聲碎裂。

「喬允安！」

「四爺我錯了！」

喬允安看見他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嚇得抱頭蹲下，腳邊是一地的瓷器碎片。

殷閻這才鬆了口氣。

人沒事就好，就是那個瓷器花紋怎麼看著有點眼熟…

「四爺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我剛拿起來就聽見門口有響聲一時手滑…」

「那個，南宋的。」

喬允安一口氣沒吸上來，癱坐在了地上，半晌才回過神來。

「我，我覺得我可能賠不起…」

「賣了你都賠不起。」

喬允安拍拍心口，從外廳的博古架後低著頭一路小跑奔向廚房，拿起菜刀來高高舉起，「四爺你等著我這就剁了我的手給你賠罪！」

殷閻反手帶上房門，舌尖舔過後槽牙咧嘴笑開任由他折騰，邁開步子往浴室走。

「不著急，你慢慢剁，那一地放著我收拾就行。」

喬允安趕忙扒在牆邊探頭看他，直到他進了浴室，才終於放心下來，撇撇嘴開始小聲埋怨。

「到底是有錢的爺，在家裡放什麼真品古董啊…人傻錢多真不怕偷。」

「我都聽見了啊！」

喬允安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嘴上，弓著身子輕手輕腳的找笤帚，很自覺的去打掃一地狼藉。

殷閻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家居服，喬允安縮在沙發上，內疚的不敢抬頭看人，但還有膽子伸手抓果盤裡的糖果。

這間屋子的裝修和設計，很有中西合璧的味道，喬允安是特別欣賞的，也趁著他出去的時間，里里外外把房間研究了一遍。

殷閻隨手把毛巾搭在了肩上，俯下身子雙肘支著沙發背，從後逗了逗這位六神無主的小少爺的下頜。

「幹嘛？」

「挺乖啊，自己收拾了？」

「恩…」

「我要送你的禮物你看到了嗎？」

「我把花瓶打碎了還有禮物啊？」

「也是，那就算了。」

殷閻有心逗他，喬允安果然急了。拽著人手臂就沒撒開。

是一幅畫，印象派名家的作品，畫的是向日葵，據說挺有名的，在國外的朋友帶回來的，殷閻不會欣賞這些藝術品，倒不如成全了喬先生。

他看到畫作果然激動不已，上去就給了殷閻一個大大的熊抱。

「四爺我愛死你了！」

殷閻輕輕拍了拍人後背，無聲的笑著。

「哎，你說你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你說以身相許好不好？」喬允安有抱緊了幾分，蹭著人衣襟小聲開口詢問，還有些怯生生的。

「我倒是沒意見，但你到底是愛人還是愛錢？」

「我全都要。」

「蹬鼻子上臉了你，餓了，去，給爺做飯去。」

「哦…」

喬允安倒是乖巧，從掛鉤上取下圍裙穿好就去做飯了，煲個湯，煎個牛排，這點東西殷閻家是有的，而且不缺。

對，他家什麼都不缺。

喬允安忽然想起了點什麼，一邊忙活著一邊問道，「四爺你不是說你和你們家老爺子住一塊的嗎？」

「也可以住一塊，怎麼，你想跟我回家？」

「不了！」喬允安聲調都高了幾分。

殷閻懶散又隨性的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煙，沒抽幾口就只是叼在了口中，安靜下來腦子裡全是肖清舟那張揮之不去的臉。

在一瞬間，殷閻捕捉到了他的神情，有不甘，有不忍，有怨恨。

他很容易就將蕭無望和肖清舟兩個人聯繫到了一起。

十年之前，將肖清舟趕走之後，他便銷聲匿跡，原來是跟著杜鉞一幹了嗎。

他先前接近喬允安，除了打聽碼頭情況，一定是有其他目的。

牛排煎了八分熟，撒了黑胡椒，裝點了薄荷葉，湯是鮮菇牛肉羹，殷閻就算不愛吃西餐，也為了辛苦了這麼半天的喬允安，安安靜靜的把這一餐吃完。

「四爺，味道怎麼樣？」

「恩，挺好吃的。」

殷閻攏共沒吃過幾次西餐，味兒都記不清了，況且喬允安做的，不好吃也得說好吃啊。

「那就好，四爺晚上我睡哪個房間啊？」

殷閻擦著手，這套公寓兩室一廳，主人就一位，傻子才會問客人住哪個房間，當然喬允安不是傻子，所以殷閻毫不避諱的反問，「你想跟我睡一起？」

「什，什麼，有這麼明顯嗎！」

「有。」

喬允安嘆了口氣，心想著大佬不都是萬花叢中過的嗎，這個殷四爺是怎麼回事，咋老是坐懷不亂泰然自若的。

想獻身真難。

這不符合你的身份啊四爺。

「怎麼了？」殷閻問道。

「其實也不是，就是我認床，身邊沒個熟悉的，我更睡不好。」喬允安一臉苦惱。

「說實話啊喬先生，我不信，我覺得就算給你扔到窩棚里，你也能睡得跟個豬一樣。」

「四爺不帶你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