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期以為，所謂的父親不過是生物意義上繁殖他的存在，究竟要愛不愛這個家，還得他自己說了算。

至於那些個欺負他的人，余期也從來不看在眼裡。在這些人之中，做得最過分的莫過於一個法律系大三級的學姐，幾乎每天都帶著馮天漫和一些男生來校門口堵他，愣是讓他體會了一把校園霸凌的滋味。

沒有人比余期更了解程光，他雖不喜歡麻煩，卻更討厭狐假虎威、仗著自己人多就欺負人，表面很淑女其實就是個潑婦的女生。

他反而很感謝那個大三學姐，給自己製造疏遠程光的合理借口。

程光的車似乎開了五分鐘，又彷彿一瞬就到了。余期看見熟悉的街景，匆忙道了一句謝就打開車門跑了下去。

坐在駕駛座上的程光沒有阻止，眼睜睜看著他像躲避惡鬼一樣跑掉。

環視一眼附近簡陋又陳舊的小區設施，程光敏銳地留意到，匆匆落跑的余期腳上，那雙叫不出牌子的白色球鞋磨損得有點嚴重。

回過頭，他撥通了一個號碼。

響了一下，電話立即被接通。

程光的聲音很沉，「徐婧？」

「程光？」電話里傳來一把驚喜的女聲，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人會主動打電話給自己！讓她說話的時候都忍不住結結巴巴，「我，你怎麼會？有什麼事嗎？不，我的意思是，沒什麼事你也可以打給我！」

「你現在有空嗎？」

「當然！」徐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旁邊的嘈雜聲越來越小，可見她為了接這一通電話，剛剛離開了一個很熱鬧的場合。「你還在慶功宴嗎？我也在的！」

「你到外面的湖畔等我，我馬上到。」

說完程光就掛了電話，發動引擎之前，再次望了一眼余期的生活環境。雖然是學區房，外表卻很殘舊，周圍也是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自己的爸爸賺了大錢，卻和自己沒有什麼關係，寧願與另一個陌生的女人分享。

程光忍不住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比起余期，自己是走運還是不走運了。

伴隨轟鳴的引擎聲，越野車疾馳而去。

一直到他離去，余期都偷偷躲在房間里望下看。

好感度40%。

先前那散發著淡淡的暗黑色光芒的-5%厭惡值也消失不見。

50%是地球人類定義朋友和戀人的分界線，有的時候，一對有緣無份的男女可能終身都維持在40%上不去，只要突破了50%，之後的數據就簡單多了。

現在才是最關鍵的時刻！

程光趕到湖畔的時候，徐婧早就補完妝，含羞答答地站在湖畔旁邊等待了。

她的妝容不濃，臉頰處卻紅彤彤的，一雙眼眸也亮晶晶地發著光，可見對於程光突然邀請她單獨見面感到非常激動。

「程、程光！」怕他找不到自己，徐婧還招了招手。她的聲音不大，卻也足以引起周圍的人的注意。

許多從慶功宴離開的法律系學生都望了過來，對著他們竊竊私語。

相比起余期的遮遮掩掩，徐婧的坦然自若似乎多了種別的意味。

程光一步一步走近，點了點頭，權當打了招呼。

他不想和徐婧廢話，索性開門見山地說道：「你去找過余期？」

「什麼……」徐婧滿臉嬌媚的笑容僵硬在臉上，似乎沒有想到，程光找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在問余期。「我不明白你在……」

「你聽得懂，直接回答我。」程光打斷她，「你敢做，就沒想過有人會告訴我？」

「是不是余期和你告狀？」徐婧沒有承認，然而在程光森然的眼神下，她也不敢撒謊否認。

「他什麼都沒說。」

「那就是馮天漫那個婊子！」徐婧先前有多嫵媚，此刻的表情就有多猙獰，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程光，你可別被那個婊子騙了，是她三番四次跑來找我，告訴我余期的行蹤，還讓我千萬不要放過他！」

「你都做了什麼？」

「我就是罵了他幾次，除此之外我什麼都沒做！」

「罵了什麼？」

徐婧的嘴巴張了又闔上，看起來不太想說。

「你不說，我就去問馮天漫。」程光轉頭就要走。

「等等！」

昏暗的燈光，將程光的原本就不耐的表情映照得更加陰晴不定，徐婧偷偷咽了一口唾沫，還是不敢承擔讓程光主動去問馮天漫的風險。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還好，否則她真的不知道馮天漫那個表裡不一的女人，會背著自己和程光說些什麼。

「我罵了他，」徐婧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程光的表情，「癩蛤蟆，男婊子，賣屁股……」

她每說一個字，程光的表情就暗上一分。

「還有呢？」

「沒有了，罵得最過分的就只有這幾句。」徐婧不敢在程光面前撒謊，只是她肯定也不止罵到這個程度，罵人還能怎麼罵？總歸是圍繞著家人、族譜和生殖器官。

「在哪裡罵的？」

問到這個問題，徐婧又忍不住沉默了。

程光抬腿就要走。

徐婧連忙說道：「在教學樓那邊！」

「當眾？」

「是……」許婧不敢說的是，她和馮天漫不僅帶了一批人專門在教學樓門口罵余期，還曾經試過把他堵在廁所里，往裡面扔了一堆濕透的紙團。

程光大概能聯想到發生了什麼事。

「限你三天之內，去找余期道歉，並且永遠不要再去騷擾他，否則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對你做些什麼。」

聽了這句話，徐婧一張姣好的面容變得又紅又白，「什麼意思？」

程光挑了挑眉，「字面意思。」

「我以前也做過這事情，你從來都不管，這一次是為什麼？！」

「我從來不喜歡你做那種事，只是我懶得理會而已。」

「那這一次為什麼……」

程光惡狠狠地打斷她，「你不需要知道！」

「……」徐婧嚇得一哆嗦，當下就眼眶一酸，卻不敢哭出來。

「我讓你去道歉，你就去，不要讓我再說一遍！」問清楚後，程光抬腿就要走，然而走到一半，他又停下來，頭也不回地說道：「還有馮天漫，如果讓我知道你們繼續欺負余期，你們兩個誰都走不掉！」

A大的湖畔出了名的美，誰也想不到，徐婧這麼一個大正妹，和法律系的系草程光一起待在這裡，居然為了另一個男生爆發如此劇烈的爭吵。

解決完這件事，程光心裡還是覺得窩火。

一年到頭，喜歡他的人不少，被徐婧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欺負過的新生和舊生也不少。徐婧有一件事說得對，他為什麼唯獨只管這一次？

程光煩躁地解開一顆脖頸處的紐扣，露出精緻的鎖骨，再往下，是他那因為憤怒而上下起伏的胸膛。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可他就是沒辦法忍受，那個自己受了委屈，還轉過來想辦法安慰他的傻子，被人欺負得躲在廁所里不敢出來，還一副若無其事 的樣子！現在更好，那個傻子連看到自己的時候都一臉驚恐，像是再也不敢和他產生交集。

程光來不及思考自己感到煩悶的原因，他的腦海里滿滿都是余期唱歌時失落的眼神。那雙一望著某處就閃爍光芒的眼眸，流露的情緒竟是那麼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