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睜睜看著程光突然出現在面前，還把他的手臂牢牢抓住不放，余期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你，程……你怎麼會在這？」余期結結巴巴地說道。說完還偷偷朝程光身後望了一眼，在看見一個過路的學生匆匆經過的身影時，余期嚇得往後面仰倒了一下。掙脫開程光的手，余期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和他保持一個最安全的距離，「我，我沒有跟著你，我只是剛好有事才會在這裡！」

「你現在是要做什麼？」程光的眸光幽暗，他是很同情余期，可若是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他也絕對不會再管這種自甘墮落的人。

余期望了一眼湖，望了一眼自己脫了一半的鞋，訥訥道：「天氣炎熱，我就是想下去踩踩水、泡泡腳……」

程光滯了一下。的確，哪有人投湖還慢條斯理地脫掉衣服的？是他一時心急了。

看著他的眸光平靜下去，一張臉雖恢復了淡然的模樣，卻還隱隱夾雜一絲羞惱。

余期以為他又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答應過絕對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也不會再幹擾你的生活，你不用擔心！」

「我什麼時候讓你這麼做？」程光以為，他們雖算不上熟稔，卻時不時一起打遊戲，應該還算得上半個朋友。誰知余期就這樣人間蒸發，本以為是偶然，現在才知道他原來是專門躲著他！「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余期的眼神左右閃躲起來，看起來有些慌亂。可不管程光怎麼問，他就是一個字都不往外吐。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程光直勾勾地盯著余期，上揚的鳳眼看起來很兇，「要麼說，要麼滾。」

聞言，余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雙渾圓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程光。

「對不起，以前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才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居然還敢暗……暗戀你。」最後幾個字，余期說得尤為小聲，可不到兩秒，他又重新鼓起勇氣，「不過我已經答應了你女朋友，以後絕對不會再糾纏你，你們可以放心！」

程光越聽越奇怪，一雙眉毛皺得很緊。

「什麼女朋友？你給我說清楚！」

可不管他接下來怎麼問，警告也好威脅也好，余期都不肯再說了。

他撇過頭，望著湖畔處隨風吹動的水波一圈一圈地泛開，執拗地不肯開口。

「你不說，我總有辦法查！」程光氣急，他猛地撒開余期的肩膀，走到一半，又突然回過頭。他怕自己一走，余期又想不開往湖畔里跳，於是他直接拽著余期的手腕，半強迫半哄騙地把他帶走，「你先跟我來。」

「放開我！」余期像是嚇得狠了，如果被別人看見他和程光牽手，他肯定會被程光的女朋友秋後算賬！余期幾乎哀求著讓程光放手，誰知道一個站不穩，絆倒了草坪上的石頭，整個人狠狠地朝毫無知覺的程光身上撞了過去！

「唔！」程光只覺得一陣天翻地覆，鈍痛之後，身上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

余期摔得更狠，為了不傷害到程光，他的手和腳都用力撐開，以致劃破了皮，身體卻還趴在程光身上，甚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又獨特的香水味。

不顧草坪上的石頭可能會進一步劃破手掌，余期手忙腳亂地找著重心，卻不期然對上程光的眼眸。裡面有疑惑，甚至有一絲悸動的光芒，就是沒有厭惡……

一秒，兩秒……余期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在程光投來震驚的目光前，余期終於找到重心，拚命爬了起來。動作雖有些狼狽，卻總算是站穩了，一雙手掌也因此布滿摩擦的傷痕。

「對不起！」余期說完就想走，卻再次被某個人拽住，這一次抓得不是手腕，是手心。「痛！」

程光鬆開手，卻不讓他跑，索性把他攔腰抱住，兩個人的姿態陡然變得更加親密。

「你哭了？」

確保余期沒辦法再跑，程光翻開他的手掌，就看見一道道破了皮的血痕遍布掌心，不是很嚴重，卻肯定很疼。

程光皺著眉道：「為什麼不小心一點？」

「對不起……」

「我車上有藥箱，你跟我來。」

「不用了！」余期還要說些什麼，就被程光不容置喙的眼神嚇得不敢再拒絕。

程光開的不是他爸爸送給他的跑車，而是一輛駕駛座比較寬敞，他一直很喜歡的越野車。

余期站在車門口，不敢用自己的手碰車門，也不敢再跑，一動不動的模樣看起來很緊張。

「上車。」不等余期搖頭，程光就率先打開車門，讓余期坐上去。

自己則繞到後備箱去，把一直備著以防不時之需的藥箱拿到前面來。

余期慢吞吞地坐上了車，屁股還沒坐穩，程光就攤開他的掌心，忍不住望著這幾道難看的傷口，皺眉。

余期悄悄縮回手，「我自己來吧……」

「別動。」程光打開藥箱，找到濕紙巾，先是仔細清理一下傷口上的塵土，再找出消毒用的碘酒，抽出一根醫用棉簽蘸了點，小心翼翼地撫上余期掌心的傷口。

「唔！」余期偷偷憋氣，手心的嫩肉顫抖了一下，卻沒有縮走。

「痛嗎？」程光問。

「沒什麼感覺。」余期撒謊道。

「是嗎？」程光故意用了點力，余期的手又抖了一下，卻還是固執道：

「沒什麼感覺。」

一句話說了兩次，聽起來就有別的意味了。

昏暗的車燈之下，程光的眼眸看起來有些灼灼，他望了余期一眼，手裡的動作重新變得輕柔。

余期的眼睛突然又紅了，透過程光的角度看去，只看得見余期紅了一圈的上眼眶。

「這些天你去哪裡了？」程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呃？」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或許是從未想過程光也會關心自己，余期愣了一會兒，才悶悶道：「家裡出了點事。」

結合之前在停車場的對話，程光大概可以猜得到是什麼事，又是那種一個男人成功後就始亂終棄的戲碼。

「我女朋友是誰？」程光又問。這一次他的語氣更溫和，表面上像是隨便問一句而已，其實心裡卻揪緊了，非要得到這個答覆不可。

誰知道一說到這個話題，余期就像扭緊了的水龍頭一樣，打死都不開口。甚至又感到無所適從，眼看兩隻手都上了碘酒，當下就掙紮起來，「家裡還有點事，我該走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坐好。」

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

越野車很快就駛離了校園，一路沉默無聲。

直到程光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你看到的，是不是一個留著棕紅色捲髮的女生？」

余期猛地回頭，臉上的驚訝不過一秒，又強制恢復到淡定的模樣。

「不、不知道你在說誰。」

然而結結巴巴的回應卻出賣了他。

程光瞭然地點了點頭，一雙鳳眼微微眯了起來，卻沒有說打算怎麼做。

余期撇過頭，透過漆黑的玻璃窗戶，看見自己略帶驚惶的表情。

好演技！

余期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

追求一個人的時候必須鬆弛有度，在感情迅速升溫的時候立即切斷，對方就肯定會對自己流露前所未有的好奇。

事實上，余期的家裡是真的出了點兒事，他那個不靠譜的老爹終於決定離婚，跟外面的小三還有小女兒跑路。

而程光所謂的「女朋友」也真的有來罵他。自從馮天漫「不小心」暴露了他喜歡程光的事，短短兩個月間，自稱程光「女朋友」的女生不僅三番四次在校園裡堵他，經常當著所有人的面辱罵他，甚至還有幾次想動手。

只是他什麼都沒說，一個字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