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又抒情的鋼琴聲一顆一顆脆落，音樂的魔力從這一刻終止，陷入回憶和哀傷里的人們又清醒過來，紛紛揩了揩眼角的水汽，忍不住露出揶揄自己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宴會廳的氛圍慢慢地重新活躍了起來，獨自彈唱的白襯衫男孩也成為人們攀談的新話題。

「那個人是誰啊？」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唱的歌，我真的好想哭……」

「是啊！他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唱進了我的心坎兒里！」

「唉，我真的很不捨得大家……」

也不知道是機緣巧合，還是真的這麼不走運，余期走下舞台以後，下一個上台的恰好就是馮天漫。她也準備了一首歌送給即將畢業的學姐和學長，除了唱歌之外，她還專門準備了一些台詞，決定在唱歌之前說給學姐和學長們聽。

然而大家的情緒還沉寂在剛才的歌聲中，此刻要麼紛紛討論著已經離開了舞台的余期，要麼就是與周圍的朋友認真告別，許著一定要保持聯絡的承諾。偌大的宴會廳，幾乎沒有人願意聽舞台上那個矯情的女孩兒和她那故作煽情的台詞。

帶著明顯的尷尬表情，馮天漫的聲音一點一點低了下去，「青春只有一次，迷途的飛鳥不再茫然……」

因為根本沒有人在聽，馮天漫的煽情台詞漸漸地也說不下去了。她突兀地住了嘴，在原地愣了許久，才伴隨緩緩響起的背景音樂唱了起來。

女孩兒特有的清脆嗓音倒是不差，只是卻無法製造像少年唱歌時深深沉醉的氣氛，只能說聲音好聽，但是情感不足，怎麼都有一種讓人無法投入的感覺。

許多人聽了一會兒就放棄了，哪怕是平常到處誇讚馮天漫是自己女神的人，此刻都忍不住轉過頭，又與身旁的朋友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馮天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束這首歌的，她只知道背景音樂響了起來，背景音樂又沉寂下去，她連自己唱了什麼歌都不記得了，音樂一停止就匆匆跑下了舞台，走樓梯的時候太急，穿著小高跟鞋的腳踝還差點扭了一下。

「想不到啊……」秦昊陽砸吧砸吧嘴說道：「想不到余期還有這麼多才多藝的一面。」

「你想說什麼？」程光的腦海里還縈繞著余期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的眼神，無論如何都揮之不散。那種越過重重人海，一眼鎖定了他，將歌聲里的所有情緒盡數傾倒給他一個人的動情，彷彿不是在唱歌，而是對著他喃喃地念著獨白……

「喂喂！你發什麼呆呢？」秦昊陽自顧自說了半天，卻發現程光根本沒有聽自己說話，故意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才把程光的注意力找回來。「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嗯？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秦昊陽沒好氣地重複了一次，「你不覺得余期剛剛是在對著你一個人唱的嗎？」

程光沒有忘記，在余期的視線彷彿帶著魔力一瞬間刺穿自己的時候，胸腔里那顆不安分的心臟確實猛然跳動了幾下。

但他不可能承認。

程光笑了一下，「這麼多人在這裡，他為什麼就對著我唱？」

「生日才過了三個多月，你就忘記了？」秦昊陽擠眉弄眼道：「他當時可是在你的生日宴會上，當眾承認過喜歡你。」

「他沒有承認。」

「他也沒有否認！」

程光推開椅子，「這裡太悶了，我出去走一下。」

秦昊陽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好感度：30%。

在微弱的粉紅色光芒旁邊，還隱藏著細微卻不可忽視的暗黑色的-5%。

程光心裡很糾結。

他不是一個容易心動的人，從國小到大學，從失去父母關愛的每一天里，他都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更何況是一個男人。感情太珍貴，他自己都求之不得，更何況是大愛無私地贈送給其他人？

程光緊緊抿著雙唇。

如果這種情感還在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走去，他會親手扼殺它！

結束了作秀，余期擺脫了其他人的恭維和好意，一個人站在宴會廳外面，A大著名的湖畔旁。

對於程光心裡複雜的情緒，余期也忍不住微微感到驚訝。

不愧是地球人類，還能產生這種愛恨交織的情緒。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打消程光心裡的警惕。

感應到某個人離開了宴會廳，正在一步一步靠近湖畔，很快就要走到自己身後，看這個走路的軌跡，某人在五秒之後就會拐到另一個方向去。

余期適時接起了電話。

「喂？爸。」

聽見這把熟悉的聲音，某個即將轉彎離開湖畔的人，突然停住了步伐。

「嗯，好。」余期的情緒很低落，幾不可聞地發出一些模糊的音節，聽起來並不是很像繼續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話。後來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余期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像是再也無法站立，他慢慢地坐在湖畔旁的草地上，也不顧泥土和草根弄髒了幹凈的西褲。

程光本來想直接走開，看著他低著頭坐在地上的那副模樣，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越走越近。

走得近了，余期說話的聲音就更清晰了。

「爸，你真的不回來了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余期突然變得有點激動，「那個女人是你的妻子，媽媽就不是嗎？她是你的女兒，我就不是你的兒子？」

聽見這話，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拔高，看來是某個大男子主義深入骨髓的中年人，正怒氣滿滿地責罵這個膽敢對自己吼叫的不孝子！

被父親如此憤怒地辱罵著，余期的態度頓時就軟了下來，與其說是退讓，倒不如說是絕望。

「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你說的事我知道了，我會和媽媽說。」

失魂落魄地掛了電話，余期默默坐在草坪上，望著波光粼粼的湖畔，突然很想一頭扎進去讓自己清涼一下。

也許是看出了他的意圖，程光不再躲在暗處，在余期已經開始解鞋帶的時候，程光一把衝上前去，拉住余期的手臂，

「你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