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楚珥，對不起。」

彷彿按下了無限循環的按鈕，空蕩盪的天台上只飄蕩著陳鴻飛的這三個字。

「說到九十九遍了嗎？」明熙悠悠地問。

陳鴻飛的嗓子幾乎要冒火了，他僵硬地點點頭，「說，說到了。」

「那現在抬起手，把表摘下來。」

「什麼？」

槍口用力地頂住了他，明熙命令道，「摘下來。」

陳鴻飛慌亂地摘下手腕上的表，在遞出的那一剎，他覺得自己更像是遞出了生命，他的生死已經徹底掌握在了眼前的少年手中。

「小珥，你要放過他嗎？」

這是明熙第二次詢問。

放，還是不放，都只需要楚珥的一句肯定。

沉默半晌，楚珥終於緩緩捏緊拳頭，「你放他......」

話音未落，變故卻已經搶先一步。

伴隨「哐當」一聲巨響，不等陳鴻飛反應過來，生鏽的鐵欄桿已經再也支撐不住一個少年的重量，支離破碎。

「——」

陳鴻飛甚至來不及尖叫，他張大了嘴，表情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刻的恐懼，然後伴隨著那根欄桿徹底消失在了楚珥的視線里。

「嘭！！」

在這一聲後，一切又歸為了平靜。

楚珥怔在原地，四肢冰涼。

明熙從容地俯瞰著樓底的景象，唇角半挑。

「結束了。」

他轉身將槍口對上楚珥，隨著一聲惡作劇似的『嘣！』從口中響起，他扣下扳機，一束綵帶猛的從槍口中彈出，在月光下閃著五顏六色的光彩。

「小珥，喜歡這個驚喜嗎？」

楚珥凝望著那束綵帶，心跳徹底失去了節拍，「他......怎麼樣了？」

「你聽到那道聲音了嗎？」

「......聽到了。」

「你覺得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

明熙湊向他的耳畔，「那是陳鴻飛腦袋裂開的聲音。」

楚珥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想看看嗎？和西瓜一樣流了好多汁水。」

「不要，不要......」蒼白的手指捂住了臉，只有幾聲嗚咽從縫隙中流出，「陳鴻飛，死了嗎？」

「應該吧。」明熙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說不定醫生能把他的腦袋縫起來。」

楚珥顫抖著，「......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了他？我不是說了要放過他嗎？為什麼……」

「小珥，他是自殺的，」明熙按住他瑟縮的肩膀，溫聲安撫，「是他把你約到天台，是他想要動手教訓你，他只是在打鬥時不小心撞在了生鏽鬆動的鐵欄桿上，於是砰的一聲......」

「夠了！！」楚珥重重推開了明熙，眼眶通紅，「是你殺了他。」

「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他，」明熙輕聲說，「是『我們』。」

楚珥用力搖著頭。

「不是的，不是......」

「小珥，我們是共犯。」

——共犯。

這個詞徹底壓垮了楚珥。

他狼狽不堪地戰慄著，眼前的少年卻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都只是他大夢一場。

可是現實從來不是童話。

「小珥，不要害怕。」

「你只需要看著我，然後回答我——」

「你希望陳鴻飛是自殺，還是他殺？」

於是，明熙再一次將致命的選擇題拋給了楚珥。

這一回，你會怎麼選擇？

「袁隊！發現了和犯罪嫌疑人一致身著黑衣的男子，正在朝方博舟的區域走去！」葉安安焦急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我已經通知博舟了。」

「我在來的路上，」袁琛沉穩地安撫著大家，「讓方博舟盯緊對方，不要打草驚蛇。」

「是！」

這個街區並不大，可難就難在小路和巷子繁多，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

短短幾分鐘的路程里袁琛一刻都沒有停止過思考，那真的是犯人嗎？對方真的被他們抓到了嗎？如果一切都能順利，那這比他預想的要簡單太多了。

可是，真的會那麼順利嗎？

袁琛甩開了腦海中的一切雜念，加快了腳步。

「可惡，被他發現了！」

看著目標突然奔跑起來，方博舟也顧不上袁琛所說的『打草驚蛇』就狂追了上去。

他要是再不打草，這條狡猾的蛇就要徹底溜掉了！

見他暴露了身份，一旁的便衣警察也紛紛加入追捕，緊緊跟在那個黑衣黑帽的男人身後。

袁琛在路上緊急剎住了步伐，他盯著地圖上不斷變換最終聚集在一條線的紅點，只思考了短短幾秒便跑向了另一個方向。

「別跑！！警察！」方博舟扯著嗓子大喊，心底已經在暗暗後悔體能課時的偷懶了。

男人依舊頭也不回地向前奔跑，周圍的路人紛紛對這場現實版的貓鼠遊戲側目，就在一條狹窄的岔路口前，男人猛地轉變了方向一頭扎進小巷裡，不等方博舟剎住車，目標就已經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

「可惡！」警員心有不甘地喘著氣，「老方，我們分頭？」

「成，分頭繼續追。」方博舟剛喘著粗氣說完，一聲巨大的響動就從小巷裡傳了出來。

一行人全都停下動作看了過去，不出片刻，衣衫凌亂的男人和袁琛從小巷中緩緩走出，男人的雙手被緊緊拷住，無法動彈。

方博舟驚得合不攏嘴，「袁，袁隊！？」

袁琛還在按著耳機彙報位置，「對，就是這裡，警車不用開進來，人已經抓到了。」

「袁隊，你沒受傷吧？」警員關心地問。

「沒事。」

袁琛低眸審視手上一聲不吭的黑衣男人，男人像是察覺到了目光，抬起一雙陰翳的眼睛回望著他。

袁琛加重了握著手銬的力道，渾身的血液都在逐漸冰涼。

他抓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