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紀遠張了張嘴，臉憋的通紅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話來。

沈瀾又道，"這世上誰對誰是知根知底的呢，是同床共枕的戀人還是一起奮鬥的兄弟？都沒有吧？要不然我的解剖台上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來來去去。"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 林勵勉呵斥一句，"你們如果有什麼合理的懷疑可以到我這裡來說清楚，不許在背後互相猜、拉幫結派，我們是什麼單位？是在搞諜戰嗎？"

姚紀遠羞愧的低下了頭。

林勵勉又對沈瀾呵斥道，"沈瀾，你這些言論太過危險了。我不知道你在國外是個什麼樣的工作狀態，但在這裡，這些人是戰友也是兄弟，是遇到危險會為彼此挺身而出的人，別拿你手術台上的個案當成準則。人心沒那麼可怕。"

沈瀾一時語塞，低頭沉吟片刻說，"我會反省的。"

羅靖城咳嗽了兩聲，從拐角處轉出來，打圓場道，"這事兒我有責任。是我沒有協調好，讓大家產生了誤會。"

林勵勉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出氣筒，"你當然有責任，你有時間來我辦公室一趟，把這些事好好彙報一下。"

"是！"他對姚紀遠說，"老姚啊，去江邊這件事真的跟沈瀾沒有關係，是我臨時起意，在車上才跟他說的，之後我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而且在打鬥中，要不是他幫助我，我真不一定能活著回來見你們。"

姚紀遠十分難堪，撂下一句，"那是我多心了。"轉身欲走。

林勵勉拽住了他，"你先別走，跟我去辦公室一趟，我有別的事情找你。"

沈瀾說，"對於我的過去，你們有什麼疑問可以隨便問，我的簡歷上也寫的清清楚楚，我想我來之前你們應該也做過調查。"

姚紀遠最終很不情願的跟著林勵勉拽上了樓。 羅靖城本想安慰沈瀾幾句，誰知他就跟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帶著兩人來到自己的辦公室。羅靖城也就打消了安慰他的念頭。"你們兩個神神秘秘的搞什麼？"

俞忱急忙撇清關係，"這可不是我的意思。"

沈瀾說，"是我的意思。 昨天我們在希靈湖採集的土樣和水樣，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

羅靖城打開了那份報告，他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化學物名稱溴代苯丙酮，甲基苯丙氨，這些都是與毒品相關的化合物，不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為什麼？為什麼土樣和水樣中會含有這些物質？"

俞忱說，"鮮花中的色素具有酸鹼指示劑的作用，它們在不同的酸鹼環境中會呈現不同的顏色，月季花從紅色變成綠色就是因為土壤的 pH是鹼性的，而造成土壤鹼性的原因是因為土壤中含有大量的氨，而氨是溴代苯丙酮合成甲基苯丙氨的其中一步反應的胺化原料。 在土壤中和水樣中檢測到這些物質，說明希靈湖附近可能存在一個合成毒品的工廠，土壤中的這些物質就是從工廠廢液排出的，而水樣的成分應該來自土壤的滲透。"

"那個廢品收購站……"

"不錯。"沈瀾轉頭指了指牆上貼著的當年案發現場的照片，那是一個二層的小樓，是廢品收購站的遺存建築，在案發後不久坍塌了，"從這張照片上依稀可以看出這個樓原本也不止二層，在二層上面還有一個殘缺的三樓，三樓面積很小，我沒有找到完整的照片，讓技術科用軟體復原了一下。"他把筆記本電腦旋轉了一個方向，將熒幕朝向兩人。

羅靖城看到新復原的照片上，三樓四面都有窗戶，"這是一個瞭望塔一樣的建築。"

"對。一個廢品收購站，需要的是存儲廢品的庫房，並不需要一個瞭望塔，除非……"

"除非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俞忱說，"我們懷疑這裡原本是一個毒品加工場，收購廢品只是掩人耳目，這樣大家就不會對周圍散發的奇怪氣味有什麼疑問，產生的廢液也會從水源排掉。"

沈瀾接道，"在這個廢品收購站被拆除之後，這裡也很有可能還長期作為毒品交易的場所，所謂的看星星也不過是個傳說，是方便人們到這裡來進行毒品交易而放出的風聲。一般的情侶誰會到那種地方去？"

羅靖城在辦公室里轉了兩圈，拍了一下手掌，神情豁然開朗，"你們知道嗎？我之前一直有一個疑問，紀北辰並沒有吸毒史，那他被抓的時候吸食過量的毒品又是從何而來？毒品並不是容易獲得的東西，就算兇手要嫁禍給他因為神志不清殺人，為什麼非要大費周章的去搞到毒品？現在一切都說的通了，他們本身就跟毒品有牽扯，如果不是吸毒，那就是帶貨。"

沈瀾說，"這樣也能解釋紀北辰的購房款和資助兩個弟弟上學的錢是哪裡來的，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麼含糊的認罪也不願意澄清事實，因為這背後可能隱藏著更多的犯罪。"

俞忱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所以，器官移植還沒搞清楚，咱們又扯出一個毒品交易？"

"說不定還好黑道有關呢？"沈瀾看著羅靖城微笑道，"想想咱們兩次遇襲的情形，這個可能性也不會沒有。"

羅靖城說，"你說的對，等我們搞定紀北辰的事情，再回過頭來一一追責，現在我實在分不出那麼多人去分頭跟進。"他話鋒一轉，"我們現在很多分析都是猜測，我們缺少能把這一切串聯起來的關鍵一環。沈法醫，什麼時候給我這關鍵的一環？"

沈瀾修長的手指轉動著手中的筆，在椅子上悠然轉了半圈，"宴會之後吧，如果我推測不錯，至少能揭開器官移植的事情。"

羅靖城雙手撐在桌子上，收斂笑容，很認真的看著他，"期待你的好消息。但沈瀾，我以前沒有逼你說出你所有的推測，因為你給了我期限。但如果過了明天你無法證明紀北辰是被冤枉的，我希望你能把自己所有的推測都告訴我。"

沈瀾挑了挑眉，"可以。"

羅靖城點頭道，"行，一言為定。毒品的事情我去跟領導彙報，暫時保密吧。"

俞忱看看兩人說，"那兩位能不能告訴我，我今後應該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羅靖城笑道，"你可以有自己的立場和判斷。"

"多謝。不過我討厭內鬥，內鬥只會自我消耗，所以，要麼拿出證據來證明對方確實可疑，要麼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俞忱拿起桌上的石膏像轉身離開了，皮鞋在地板上踩出響亮的聲響，像是對於當前情勢無言的抗議。

羅靖城也討厭內鬥，但楊會峰有沒有在警局內布下自己的眼線，他並不知道，不但姚紀遠跟了楊會峰幾十年，就是趙俊同還有其他很多同事都是楊會峰在的時候就提拔起來的，羅靖城不得不妨。

羅靖城和沈瀾看著彼此，沈瀾的眼神很坦蕩，一如他在林勵勉面前說過那些擲地有聲的話，每一個字都很真誠。然而羅靖城卻有幾絲躲閃，對於在錯綜複雜的情勢中成長起來的他，信任就像是一架天平，總是處於微妙的波動之中，他願意敞開自己的真心，對於別人怎麼回報卻從來不抱有奢望，但幾天之內的兩次生死考驗，讓他對眼前這個男人逐漸產生了信賴和依賴，這會不會是一件危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