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從沈瀾這邊出來，直接殺到了醫院，但還沒輪到他出場，唐雨飛便憑藉自己的伶牙俐齒和威逼利誘，成功說服了院長交出高潤過去所有的診療記錄。

"您不知道唐姐有多威風。"丁磊十分盡職的幹起了舔狗的工作，將唐雨飛吹捧得此人只應天上有。"那劉院長牛掰得很，一開始以病人隱私需要保密為由拒絕提供全部資料，讓我們拿出相關證據，他們定向配合調查，這不是試探我們嗎？他還想拿輿論壓我們，說我們辦案不合流程，暗戳戳的表示自己認識很多媒體朋友和社會名人。唐姐根本不吃他這一套說，『正好，您給我約一下那個大明星秦夜，聽說他在你們泌尿科看過醫生，煩請他來警局配合調查一下，不然就請媒體帶個話也行，反正每天外面都有不少媒體蹲點，劉院長您應該認識不少人。』"

丁磊把唐雨飛的語氣學的惟妙惟肖，羅靖城也樂了，他知道秦夜是當下炙手可熱的明星，但可不知道人家在仁愛醫院看過泌尿科。"你那些八卦從哪裡聽來的？"

唐雨飛笑道，"前兩年不是傳緋聞他來醫院整容嗎？我就隨口一說，誰知的劉院長臉都綠了，說，『什麼泌尿科，那是肛腸科。』"

"肛腸科……"

丁磊笑得很猥瑣，"說不定人家真的去美過容，只不過美的不是臉。羅隊，你不知道傳聞他是靠出賣shen體上位的。"

"你小子留點口德吧。"羅靖城對這些緋聞不感興趣，問道，"然後呢。"

"然後唐姐又表示，既然病人資料要保密，那就對高潤的同事展開排查吧。我們警察一向為人民服務，我們會派警車接送的；如果大家不願意去警局也沒關係，我們就徵用一間辦公室在這辦公……那個劉院長知道討不到便宜，就乖乖的把資料都交給我們了。"

唐雨飛聽了很是受用，"為了擾亂視線， 我把高潤在醫院的所有手術記錄都要過來了，這樣他們就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手腳。"

羅靖城給他點了一個大大的贊，"我們只要核實兩年前蘇茵去世那段時間換腎手術的記錄即可。這樣的病例不會太多。"

羅靖城回到警局的時候 正好碰到姚紀遠在找他。姚紀遠神秘兮兮的把他從辦公室拉了出去，找了一間無人的會議室。羅靖城以為他要就早晨的事情說些什麼，便道，"老姚，早晨的事情，我知道你是為了警局好，沈瀾呢，也是那種直來直去的人，眼裡容不下沙子， 你別往心裡去。"

姚紀遠尷尬的擺了擺手，"我想跟你說另一件事情。你今天早晨不是讓我去聯繫審問紀北辰的事情嗎？"

羅靖城精神為之一振，"有進展了？"

姚紀遠眼角微垂，嘆了口氣，"監獄那邊傳來消息，紀北辰進了醫院。"

羅靖城有種不詳的預感，"為什麼？"

"他被另一名囚犯打傷了，傷勢很嚴重。"

"那另一名囚犯呢？"

"已經自殺身亡。"

"……知道為什麼打架嗎？"

"據初步推斷，兩個人有矛盾，事情還在調查中，不過……"

"不過什麼？"

姚紀遠猶豫了片刻，終究沒有說監獄那邊告訴他，紀北辰在昏倒之前蘸著自己的血在地上寫了"我是冤枉的"幾個字。

羅靖城轉身一拳錘在牆上，他被自己的內疚分了神，也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有點後悔自己的優柔寡斷，如果他早一點去見紀北辰，也許事情就不是這樣。這明顯是有人買通了囚犯要殺人滅口，如果紀北辰因此而死，他就永遠失去了還他清白的機會。現在他們已經不是在和時間賽跑，而是在和死神賽跑。

他冷靜了片刻才道，"老姚，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你說。"也許紀北辰的事情讓姚紀遠心懷愧疚，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當年抓捕紀北辰的時候，你也去了是嗎？"

"對。這有什麼問題？當時你要去培訓，隊里人手不夠，我雖然腿腳不好，但也得頂上。"

"是。我知道。我記得當時自己離開的時候，你們正好抓紀北辰回來，所以，我跟他有一面之緣。我記得他臉上有血跡和傷痕，你們是否發生了一些衝突？"

"不是。是抓他的時候發生了車禍。"

"車禍？"

"追捕發生在一條下山的山路上，路面很狹窄。當時紀北辰的車速越來越快，好像不要命一般在山路上狂飆。我當時都不敢開那麼快，遠遠的跟在楊隊的車後面，等我追上去的時候，紀北辰的車子已經墜崖。"

"怎麼回事？"羅靖城急切的問道，他原本的一些推測正在逐漸被印證。

"在一個彎道處，路上有一些油漬，他的車輪打滑，車子甩出了山道。我當時以為季北辰必死無疑，也算是報應。但誰知道這小子居然命大，因為就在那天上午，在同一位置，剛剛發生了一起車禍，一輛運輸大白菜的三輪車，撞上了路面上滾下來的山石發生側翻，衝出了護欄。整車大白菜都翻到了山溝里，而這些大白菜成了有效的緩衝，恰好救了他的命，車子要是落在堅硬的山石上，他的命肯定沒了，我們當時還感慨這小子命真大。"

羅靖城睜大了眼睛，"這一段為什麼在檔案里沒有？"

姚紀遠也很吃驚，"怎麼會沒有？我當時已經如實上報了。"

"這份檔案我翻了好幾遍，沒有看到這一情節。"

姚紀遠急了，"不可能呀？你是不是遺漏了一些內容？"

羅靖城已經明白，這是有人刻意在隱藏這個細節，想了想說，"算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我問你，你確定他的車子不 是剎車出了問題嗎？車子後來有做過檢查嗎？"

"車頭當時都撞壞了，就算檢查了，也沒法確定是車禍之前就壞了，還是在車禍中壞的。而紀北辰當時又神智混亂，等他清醒過來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不是懷疑他的車子被人做了手腳吧？"

"老姚就像你說的，我兩次遇到襲擊不是巧合，紀北辰一次次遇到危險，也是有人刻意為之。"

"如果是這樣，那兇手背後的勢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羅靖城一直有個疑惑，如果紀北辰是被嫁禍的，那麼為什麼還要留下他的性命，把他設計成自殺不是更好嗎？留下紀北辰活口就是一個bug，怎麼確保他會招供？怎麼確保他不會翻供？ 但現在看來兇手的確是想殺了他的，只不過當時在計劃執行的時候出了差錯，紀北辰僥倖活了下來。

"老姚，麻煩你幫我跟進一下紀北辰的情況，如果他醒過來，立刻通知我，並讓監獄那邊加派人手，不能再讓他發生意外。"

"我知道。"

羅靖城匆匆回到辦公室，唐雨飛他們已經開工了，紙質版記錄和電子版記錄都按照時間順序進行了排列篩選。換腎是大手術，腎yuan是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一年之中進行的手術屈指可數，他們首先排查了這些手術，但都與蘇音的去世時間對不上。

丁磊說，"會不會我們前期推斷就是錯誤的？根本不存在什麼換腎？"

唐雨飛道，"也許這種違法的器官活動不會記錄在案……"

羅靖城沉吟道，"這樣一台大手術，不是一個人拿著手術刀就能完成的。它涉及的很多人員的配合，儀器和手術室的使用，如果手術是在仁心醫院完成的，不可能一點痕跡沒有留下。仔細查看一下蘇茵遇害那段時間，高潤的出診記錄，看看有沒有可疑。"

"行。"兩人答應著。

羅靖城吃過中飯便來找沈瀾商量去蘇進生日Party的事情。陳小爻很聽話的白天沒有來上班，諾大的解剖室只有沈瀾一人在，他正在實驗台上翻來覆去的研究一件女士nei衣，羅靖城走進去，他都沒有聽到聲音。

羅靖城悄無聲息地在他背後觀察了一會兒，也沒看明白沈瀾在看什麼，他好像拿在手上仔細檢測nei衣的縫隙針腳。

"你這是在研究款式還是做工？"

沈瀾被他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驚愕的表情轉瞬即逝，他指了指旁邊一個玻璃表面皿，裡面放了些黑色的碎屑。"在這件nei衣上找到的。"

羅靖城將玻璃皿放到顯微鏡下觀察了一下，發現是一些頭髮碎屑。

"這是在案發現場找到的蘇茵的內 衣。"沈瀾說。

"所以，她在死之前剪了個頭髮，然後留下了這些碎屑？"

"那她是僱傭了一個多麼不專業的理髮師，才會留下這麼多頭髮碎屑？"

羅靖城聽出沈瀾話裡有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也許沒什麼……只是很好奇而已。"

羅靖城看旁邊還有蘇茵的一件白色禮服，蘇茵的屍體是在河裡被發現的，赤果的身體裹著塑料布，而這些禮服和nei衣，卻是在被他們懷疑是瞭望塔的那棟二層小樓發現的，禮服上染上了血跡和泥土的污漬。"這件禮服也有可疑之處？"

"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羅靖城戴上手套，將禮服從證物袋裡取出來，這是一件弔帶低胸禮服，做工精緻的花朵從腰畔一直蔓延到裙擺，如今被鮮血浸潤的花朵已經變成暗紅色，衣服上還有很多塵土造成的污漬， 除此之外，羅靖城沒發現什麼。而在禮服的旁邊是一疊蘇茵參加閨密Party的照片，穿著禮服的短髮蘇茵和閨蜜們聚在一起，守握酒杯，笑得特別開懷。這也是蘇茵最後的照片，離開Party後不久，她和紀北辰就失蹤了。

羅靖城不死心，又翻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只好誠懇的道，"恕我眼拙，你想讓我看什麼？"

沈瀾見羅靖城沒有發現什麼，便說，"你回去看一下自己的白襯衣就明白了。"

羅靖城心裡嘆了口氣，只能怪自己沒有慧根，只好又把禮服收了起來， 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沈瀾看了看時間說，"也差不多了，我這邊收拾一下，半個小時之後停車場見。"

羅靖城走到門口又試探著問道，"帶著一位女士，不介意吧？"

沈瀾轉過頭來，別有深意的看了羅靖城一眼，"歡迎啊。兩個男士一起參加Party還有些奇怪，不是嗎？"

羅靖城本以為這是他和沈瀾之間的約定，沒想到自作多情了。他這次沒有退縮，湊上來道，"沈法醫倒是說說哪裡奇怪了？"

沈瀾也不客氣，很直白的說，"因為會被人當成同性戀，羅隊長不介意嗎？"

"我介意什麼？我單身。"羅靖城眼睛一轉，笑道，"不像沈法醫，可以有對象的人。"

沈瀾的笑容慢慢收斂，擺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正人君子模樣，"你說的對。所以，帶上你的女伴，我們一會兒停車場見。"他不再理會羅靖城，轉頭又去擺弄那件nei衣了。

羅靖城從解剖室出來的時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有一萬分的後悔自己逞一時口快，明知道沈瀾不想提，卻沒管住自己。

他來到辦公室找唐雨飛拿自己的西裝，唐雨飛辦事還是很靠譜的，西裝和襯衣都熨帖的十分整齊，掛在衣架上裝在塑料袋中直接拿過來了。

羅靖城去洗手間換衣服，想起沈瀾讓他看看自己白襯衣的話，便拿自己那件廉價的白襯衣，翻來覆去的看了看，襯衣已經買了好些年，領子早已泛黃，羅靖城一直沒捨得扔，他驀然想到剛才那件白色禮服，除了血跡和污漬，上面竟然沒有一點汗漬留下的痕跡。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當天晚上氣氛非常熱烈，蘇茵跟閨蜜們跳舞唱歌玩的很開心，不可能沒有在禮服上留下任何的汗漬，而這件禮服案發之後在證物室里存放了兩年之久，並沒有清洗，這些汗漬一定會讓白色的禮服變黃。而現在那件禮服的內襯依然幹凈如雪，這說明蘇茵穿的根本不是這件禮服。為什麼？他想不通這一點，兇手怎麼知道她穿的是什麼樣的禮服？又為什麼要臨時去買這樣一件一模一樣的禮服？蘇茵原本的禮服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