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允安覺得怪膈應人的，殷閻倒是無動於衷，這話對於杜鉞一倒是十分受用，隨即放鬆了手。

肖清舟在心底鬆了口氣。

「三哥，你看那邊。」殷閻側身指了指不遠處，「那是二哥，和他說話的是查理先生。」

杜鉞一鬆開了手，皺緊眉頭，一時沒想明白他要說的話。

「三哥，我的意思是，別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沒用。」殷閻緩緩坐下，交疊著雙腿悠然自得，「我也怕二哥不顧情面抄了我的碼頭，查理先生不讓商會的人出貨啊。」

殷閻這樣就把話說的十分明白了，一來明面上他不會給杜鉞一開後門，二來哪怕他想偷偷的從碼頭走貨，殷閻也不會再估計兄弟情義幫他遮掩，大不了就通知巡捕房，抄貨，最壞不過魚死網破。

不過殷閻手裡還有商會，就算沒了碼頭也能過得十分舒坦，但老爺子那關就過不了了。

陳老爺子如果知道杜鉞一背著他搞出這麼多大逆不道的事情來，那是一定要喂他吃槍子的。

「老四，太絕了吧。」杜鉞一冷聲道。

「還不夠絕的。」殷閻伸手拿過喬允安喝了一半的酒杯，小酌一口，「我身邊的這二位你都認識，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如果有什麼閃失，我一概算在三哥頭上，不管跟你有沒有關係。」

「殷閻你…」杜鉞一的臉色很難看，主要是他沒想到平日里覺得低調好說話的人會這麼不好惹。

很多人為了在上海灘混出名頭，總會在名字前加個混號，好比「石大王」，亦如「活閻王」，這多半都是為了壯聲威。

看來活閻王不一樣。

殷閻將手槍拍在了大理石桌面上。

「我骨頭多硬三哥是見過的，大不了我現在一槍崩了你，回頭再找老爺子請罪，你猜他會不會保我？」

和上次不同，上一次他還能篤定殷閻不會開槍，這一次他是認真的，把這瘋狗惹急了，對他沒有好處。

「老四，兄弟之間是不能開這種玩笑。」杜鉞一面不改色，面上依舊很是輕鬆，「我的事兒啊我自己再想辦法解決，哪兒能麻煩自家弟弟呢，來，喝一杯。」

殷閻沒有收槍，但舉起酒杯，配合的輕碰，然後目送他摟著肖清舟離開。

喬允安捂著心口，手心沁涼，微微顫抖，相比之下芳琴就冷靜不少。

「四哥，這是…解決了？」

「這是剛剛開始，你看吧，明面上說不通，就該背後陰人了。」殷閻伸手摟過喬允安，安撫的拍了拍，「最快的辦法就是搶了碼頭的所有權，他不能親自上陣，應該會想辦法把我拉下來，然後換一個能控制的傀儡接管。」

芳琴也拍了拍喬允安的肩膀，輕聲問道，「嚇到了？」

殷閻伸手給他拿了一杯果汁，喬允安兩三口喝了個幹凈壓壓驚，「我害怕。」

「四哥，我們回吧，再在這裡待下去，喬先生恐怕真一晚上不會有胃口吃東西了。」芳琴勸說道。

殷閻開車，先將芳琴送回了清歌坊，喬允安坐在他身邊，一直默不作聲。

「你是被我嚇到了？」殷閻問。

喬允安悶哼一聲，點了點頭，「只是有些不明白，你們能把一個人的性命說的那麼輕賤，又同時能夠把一個人的價值抬那麼高，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我有點受寵若驚。」

「你只是對我重要。」殷閻沉聲開口，「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你不利，你也別想太多，這樣，如果你不適應這樣的場合，我以後少帶你，也盡量和他們保持距離。」

喬允安還沒拿定主意，抿著唇遲遲沒有回應。

「一會想吃什麼？」

「不…沒什麼胃口，我想回家。」

殷閻放緩了車速，掉頭行駛進了南京西路，「時間還早，喬先生，一起看個電影嗎？」

「…你都擅自改道兒了你還問我呀！」

不說別的，單看喬先生今天晚上那咋呼勁兒，殷閻就覺得可愛。

這個時間，電影院正是人多的時候，殷閻來的稍晚一些，座位靠後，喬允安不介意，坐哪兒都是看。

《殘花淚》一部進口電影，愛情默片，講述了一個遭受父親虐待的外國女孩，愛上了一個中國男孩的故事。

喬允安看的很入神，目不轉睛，甚至雙眼含淚，殷閻光看他哭了，電影內容沒怎麼記住。

「你上次和肖清舟看電影，也哭成這個樣子？」

喬允安擦擦眼淚低聲回道，「你吃飛醋呢？」

殷閻將他摟進懷裡，親了親，「不醋了，你繼續專心看。」

「四爺你是不是看不懂？」

殷閻在黑暗中很坦然的點了點頭，「多看看就懂了，實在不行把電影院盤下來天天看。」

「你有那閑錢多讓我吃點好的不可以嗎？」

「也是。」

男人畢竟跟女人不太一樣，這話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恐怕都要感動的梨花帶雨了，喬允安的關注點總是歪的，他和旁人果然不太一樣。

也可能是腦子有問題。

喬允安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低聲道，「兩個人在一起別有太多的顧慮，愛情要甜甜的，我們都要開心才好。」

「恩。」

「我知道你和別人都不一樣。」

殷閻一時沒想明白他說這話的緣由，開口問道，「和誰？有什麼不一樣？」

「別的不說，光算道上的…雖然我也不認識幾個，但你和他們不一樣。」

殷閻饒有興趣的聽他繼續往下說。

「有橫行霸道的，仗勢欺人的，搶男霸女的，敲詐勒索的，聲色犬馬無惡不作，但是我覺得唯獨你骨子裡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殷閻有點心虛的別過了目光，看著熒幕上晃動的人影。

聲色犬馬…他還是佔了一點的。

電影散場了，街上已經沒了什麼人，這個時間連商販都少，殷閻買了一些生煎，帶人回家。

一包生煎喬允安都能吃的像山珍海味。

他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雖然也能吃一些哭，但他只適合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生活。

正如他自己說的。

可是殷閻知道，這些東西，他永遠給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