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許相宜緩緩醒來，臉上全是淚水，她胡亂地抬手擦了擦，匆匆爬起身。她要回家，她要回家。

才剛站起，巷口就傳來兩道急切的呼喊聲，一聲高過一聲，「相宜——相宜——」

許相宜頓住腳，站在黑暗裡定定地看著前方兩道遠遠跑來的身影。

許相宜又哭了，抿著嘴，淚眼模糊。

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許父許母這時也看到了穿著紅灰相間運動服扎著低馬尾的女兒。他們的女兒就站在他們眼前，是鮮活的，不是夢境里的那個。

看到許相宜沒有做傻事，夫妻二人一路上一直提著的心這才堪堪落下。

許父嘴角動了動，想對女兒笑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背過身吸了吸鼻子，許母也偏過頭擦了擦眼。

如夢境那般，相宜果然在這裡，他們不敢去想遲來幾分鐘的後果，那場景太可怕了，他們一輩子都不想再夢見。

痴痴地望了好久，許相宜上前幾步，走到燈光下，輕聲喚道：「爸爸，媽媽。」

聽到女兒的聲音，許母終是沒忍住，眼淚決堤而出，跑過去緊緊抱住許相宜，嘴裡一個勁兒地說著：「相宜，相宜，相宜。」是媽媽不好，是媽媽不好。

許相宜摟緊瘦小的許母，把頭搭在許母的肩膀上，「媽媽。」對不起。

＊

一家三口回到家，許父許母隻字不提夢境里的事。

當晚，許母跟女兒一起睡，兩人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可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就著檯燈的光亮，許相宜看到了許母頭上的白頭髮和臉上深深的皺紋，既心疼又懊悔。都怪自己不爭氣，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讓爸媽操心。

許相宜往許母懷裡鑽了鑽，「媽媽。」

許母輕輕拍打著許相宜的背，笑著應道：「欸！」

陽台上，從不請假的許父打了一通電話給領導，想請假一個星期。

半夜被吵醒的領導隔著電話罵了許父很長時間，各種難聽的話都有。

許父默不作言。

最後，領導只批准了他兩天的假期，並說超過兩天不來，就別來了。

結束通話，許父走去卧室摸了一包煙出來，一整晚都坐在客廳抽煙，茶幾上的煙灰缸里全是煙頭，布滿滄桑的兩隻眼睛昏暗無光，夢境里的一切歷歷在目。

這天晚上，胡迷坐在他們家樓下，吹了一整夜的風。

翌晨，看到許相宜早起，許母想給她請假，許相宜沒同意，說學習要緊，這兩年正是關鍵時刻。她想通了，她要好好學習，自己笨，就要更加勤奮，勤能補拙。

她想讓爸媽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她想她們以她為榮，她想成為她們的驕傲，不只是在幻想里，她想實現它。

許母還要再勸，許相宜忽然說道：「媽媽，我曾說過以後換我來養你們，這話算數。」

聽到這話，許母愣了好一會兒，笑道：「我跟你爸能養活自己，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許相宜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媽媽。這怎麼是壓力呢？

許父許母不放心，找出最光鮮亮麗的衣服穿上，親自把許相宜送到了班裡，之後又前往班導所在的辦公室，正好班導昨天跟許相宜提了要見家長，也沒懷疑。

許父許母跟班導聊了很長時間。她們沒什麼文化，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孩子有用，在學習上幫不上孩子的忙，今天兩人來此，特意帶了本子，像個學生，把班導傳授的經驗一字不漏地全都記了下來。

班導看到許父記得筆記里有很多錯別字，也沒當面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