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離開甜品店，余期一路走得飛快，如果有人一直跟在他身後，一定會驚訝於這個人的體力如此之好，居然直接從大商場走回了大學城範圍，眼看就要走到家了，中間一口氣沒有喘過。

撫了撫亂了一拍的心跳，余期的臉上浮現懷疑的神情。

不管跑多快、走多遠，他都可以用TRA星人的運轉方法讓心臟和脈搏保持勻速跳動，所以他非常清楚，此時此刻內心的悸動並非是因為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所導致的。

他，人工智慧1001號，第一次體驗到被別人表白的心情。被地球人充沛的情感因子包裹，尤其是攻略對象程光，他也是一個難得有情緒波動的人，當他用一雙凝聚著掙扎、糾結與淡淡情誼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時候，余期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特了。

當然，也僅僅是奇特，余期拔腿就跑的原因，不是因為害羞或尷尬，純粹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

按照程光的性格，假如他這麼容易就表白成功，一下就確認了和自己的關係，那他的好感值也一定會在一瞬之間突破50%大關，卻也只能停留在50%，再往前一步，就只能像烏龜爬行一樣一點一滴地緩步上漲。

任何一段戀情開始得太快都沒有好結果，不是在很短時間內夭折，就必須歷經磨難才能修成正果。這個時候應該退一步，讓雙方都想清楚。

想清楚後的程光，一定會把這樽酒釀得更香。

余期是瀟灑地拍拍屁股走人了，倒是留下了程光一個人，獨自坐在原位許久，才帶著一臉複雜地表情離開甜品店。

此刻，他一向清明的腦海亂得像一團麻絮，無論如何都保持不了冷靜。如果說他知道余期為什麼會臨陣脫逃，就連他自己，在剛才那個「歡」字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都有想逃跑的衝動，但是他並不確定，余期離開的原因僅僅是因為羞窘嗎？

假如純粹是因為厭惡，不想聽到那些字眼從他嘴裡說出，或是心裡已經有了其他人選……

又想到他的那番話，「排斥我、趕走我，逼迫我、質問我……」連帶那個所謂咖啡館的店長，那張笑起來該死的溫柔善良的臉，和余期之間既親密又和諧的互動……種種這一切，都在一瞬之間卷席程光的全副思緒。

思考得太入迷，程光漫無目的地在商場里逛了好幾圈，一路上不乏有漂亮的少女捂著嘴巴，對著他釋放曖昧的微笑，也有些主動的大姐姐，直接上前詢問他的聯絡方式，然而程光通通都沒有理會，他甚至沒有留意到有人正在和他說話。

直到迎面走來一個和他長得一樣高的人，像一堵牆似地牢牢堵在他面前，既不離開，也不讓路，正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死死地盯著他，這才喚回程光的注意力。

抬起頭，是好友那張沒好氣的臉。

「你去哪裡了？」秦昊陽叉著腰道：「你還好意思皺眉頭？凶給誰看呢？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看，要不是我在中途遇到余期了，他和我說你還在商場裡面，我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也許是好友憤怒的語氣，又或者是「余期」這兩個關鍵字眼，程光的注意力猛地從千頭萬緒中抽出，問了一句：「你遇見余期了？他在幹什麼？」

「他和那個咖啡館的店長在一起！」

「……」程光。

秦昊陽被好友突然變得陰沉的臉色嚇到，連忙擺擺手澄清說：「開玩笑的，我只看見他一個人走在路上，走得飛快，跟上了馬達似的！」

「……」程光的臉色緩和下來。「你找我什麼事？」

說到這，秦昊陽實在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你不是說和我們一起去唱歌嗎？大傢伙兒在KTV等你一個多小時了，你卻連一個信息都不回！」

程光很想回家休息，順帶理清自己一頭亂麻的思緒，然而在秦昊陽的堅持之下，他還是只能和他一起回大學城，找籃球社的社員匯合。

當一夥兒人在KTV玩得正嗨，順便把馮天漫來找過程光，還剛好被余期撞上這件事八卦了個清楚後，秦昊陽終於承認，自己內心的初戀與萌動徹底宣告。為表傷心，秦昊陽這個北方人拿起酒瓶子就吹了半打，一邊還要霸佔麥克風，一連串唱了十幾首傷心的情歌。

程光不能倖免，他酒量還行，卻也耐不住秦昊陽一口一個「兄弟你對不住我，必須陪我喝」的借口，一口氣陪秦昊陽吹了一打多。

離開KTV的時候，籃球社的社員已經東倒西歪，被夜晚的清風吹一吹，才算是稍微酒醒了一點點。

「你怎麼回去？」大家都陸陸續續地打車、坐公交走了，秦昊陽歪倒在門廊上問道。

「我打了電話給司機，讓他來接，你和我一路吧。」程光也有些頭暈，卻保持著最後的教養，讓自己不至於像秦昊陽一樣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了十幾分鐘，一輛還沒有掛上車牌的進口跑車突然從路口處轟鳴而來，引擎轉動的聲音幾乎掀翻屋頂蓋。

秦昊陽吹了個口哨，「奶奶的，這車不錯！」

程光卻皺緊了眉頭。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他爸的車。

果不其然，進口跑車一路囂張地開到他們面前，敞篷的車頂蓋自動拉開，露出一張充滿異域風情的混血的面孔。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鬢角的花白，還有皺著眉頭顯露的紋路，他這種開車的架勢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人。

秦昊陽也反應過來了，「這，這就你爸？」

「嗯。」程光看起來比他還驚訝，只是很快斂去了神情，就像眼前這個人不是他說過再也不回國的父親，而是一個管家來接他回家罷了。「他不會說中文，就不和你打招呼了，走吧。」

突然見到好友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秦昊陽的酒都嚇醒了一半，連忙擺手道：「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上車吧，和你爸好好聊聊！」

程光無奈，只好打開車門，往副駕駛坐去。

離開之前，他們似乎說了一番什麼話，以秦昊陽的半吊子英語水準，只聽得出來程光正在被他父親訓斥，至於罵了他什麼，秦昊陽實在聽不懂這種高級的外國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