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期只覺得手腕一痛，整個人就被一百八十度翻了個面，正對程光凜冽的眼眸。

「你跑什麼？」

「我沒有跑……」余期不敢喊痛，掙扎的動作卻顯示出他內心的慌亂。「你放開我，大家都在看！」

不僅是留在原地的籃球社社員，周圍的路人也都指指點點地盯著他們，其中不乏揶揄的微笑，從幾個穿著JK制服的少女嘴角流露出來。

「你看那兩個人……」

「是不是？」

「我看肯定是！」

聽著隔壁少女的議論，余期整張臉都紅了，然而不管他怎麼掙扎，程光還是緊緊攥著他的手不放。

「你跟我來！」程光倒是不怕別人的眼光，哪怕他一米八五的身高，光是站在那都是一道閃亮的風景線。

「去哪裡？」余期小小聲的詢問徹底淹沒在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中。

穿著JK

「你快看！」

「他們牽手了！」

「嗷嗷嗷！太養眼了吧！」

「小攻長得也太具侵略性了，小受也很秀色可餐……」

余期不敢再掙扎，只能任由程光把他拖走，否則這些瘋狂的少女可能把他倆的孩子都YY出來了。

拖走余期之前，程光幾乎可以算是惡狠狠地瞪了那些少女一眼，成功把她們嚇得噤了聲，才攥著余期的手腕大步流星地離開現場。

等他們走後，原地頓時傳出更為誇張的尖叫。

「啊啊啊——！」

「也太蘇了吧！」

「你們看見他的眼神沒有？」

「我也好像被人抱在懷裡捍衛！」

「啊啊啊啊啊——！」

負一樓的奶茶店，粉紅甜美的裝修，亮堂的乳白色燈光，比起樓上人來人往的店面顯得安靜了許多。

「喝什麼，自己選。」程光把余期拖到收銀台，遞給他一張過了膠的餐牌。

黑糖波波奶茶、芝士奶蓋茶、雙重朱古力爆珠……還有，招牌奧利奧奶蓋茶。

「咕咚」一聲，余期不爭氣地咽了一口唾沫。按照人類正常的身體負荷，他近日攝入糖分的含量肯定大大地超標了，雖然他可以用TRA星人特有的運轉方式排除這些糖分和脂肪，但是……

余期瞄了一眼程光的臉色，卻正好看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森然的目光有些冷冽，隱隱有有些無奈。

果斷把餐牌遞迴去，余期痛苦地搖了搖頭。

「兩杯奧利奧奶茶，全糖，謝謝。」程光直接掃碼，付款成功。

「我不……」余期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程光打斷了。

「你的眼神在奧利奧奶茶上停頓了兩秒，你想喝，不是嗎？」

「我今天已經喝了很多奶茶了。」余期一本正經地說道：「人類長期攝取超標的糖分，身材會走樣、皮膚會鬆弛，還會患上心血管疾病，高血壓、糖尿病……」

程光危險地眯了一下眼眸，只說了一句話，「你可以喝那個店長送的奶茶，不可以喝我送的？」就成功讓余期閉上嘴。

不僅是余期突然失了聲，乖乖朝著程光指的方向坐下來，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程光本人也有點慌了神，還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佯裝鎮定。

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什麼叫「你可以喝他的，不可以喝我的？」

接過兩杯奧利奧奶茶，程光愈發覺得手裡這兩杯冰鎮飲品有些燙手，連帶鎮定的眼神都折射些許窘亂的眸光。

把奶茶遞給余期，程光慢慢地坐在位置上，緩緩在腦海里梳理眼下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好不容易整理清楚了，一開口卻說道：「馮天漫說的家庭教師是誰？」

這話一說口，余期和程光兩個人都愣住了。

一個在想，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

另一個在想，我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又無法像發送微信消息一樣立刻把它撤回。程光只好兀自淡定地坐在位置上，將錯就錯地等待余期的回應，除了桌子底下突然捏緊的手，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他自己給自己造成的錯愕。

誰知道余期根本不開口，一聽見「家庭教師」這四個字就低頭喝奶茶，「咕咚」、「咕咚」的聲音不絕於耳。

從程光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得見他劉海處淡淡的絨毛，貼在頭髮邊緣的輪廓上，更顯得整個人乖巧又老實。

他不說話，程光反而來脾氣了。

不過是問一下而已，有什麼不好說的？

完全忘了自己不愛多管閑事的性格，程光看著沉默的余期，突然就打消了尷尬，默默較上勁兒了。

又問了一次，「那個家庭教師是誰？」

程光突如其來的侵略性，讓余期有些無所適從。都說地球人善變，也不至於火山變南極，大海變荒漠吧？

按照他的計劃來，程光至少還要一段時間才肯接受心裡的情感，怎麼會進展得這麼迅速？

果然，嫉妒就是丘比特的化身，戀人之間感情的催化劑。

然而望了一眼程光頭頂的數值，卻還是一個縈繞著淡淡粉紅色光芒的41%，除了1後面的小數點略微有鬆動的跡象，其他沒有任何變化。

既然沒有確立關係，雙方之間也沒有挑明，就一定對自己內心的情感寸步不讓，還真是一個講求原則的人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余期還真不相信，程光此刻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一副專註且認真地等待答覆的模樣，竟然只是心動值41%的表現。

不下一劑猛藥不行了。

余期推開眼前的奶茶，第一次，白皙的臉上流露不耐煩的神情。

「你能不能別問了？」

「……」程光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余期閉著眼，不顧一切地說道：「你每次見到我，不是排斥我、趕走我，就是逼迫我、質問我。我不想走的時候，你逼我走，我不想留的時候，你不讓我走，我不想說的時候，你、你還逼我說……」

程光愣住了，湧上心間的第一刻不是反駁，反而是驚訝。

在余期眼裡，他就是這種人嗎？排斥、孤立、逼迫……他爸爸的拿手好戲，也是程光最不齒的行為。然而仔細一想，他以前不喜歡余期，一看見他就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對於其他人欺負他、看不起他的事也視若無睹。後來卻不知為何這麼關注他，看見他跑，恨不得立刻逮住他，看見他閉口不言，恨不得撬開他的嘴……

那麼問題來了，

與此同時，余期也直接問到了重點，

「你不是一向不喜歡……搭理我，現在這樣又是為什麼？」

「……」程光愣住了。

把「搭理」兩個字去掉，或許才是余期真正想問的問題。

長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余期爆發完，又開始摳奧利奧奶茶的蓋子，修剪得幹幹凈凈的手指甲在蓋子上摳出「啵、啵、啵」的聲響。

程光坐著沒動，皺著眉的樣子像是遇到了什麼仇深似海的事，他沒有盯著余期，卻因為他的小動作心煩意亂。

也許是過了一個世紀這麼久，連隔壁桌的客人都被倆人詭異的氣場吸引，程光才緩緩地，用一種沉著又嚴肅的語氣，一字一字地說道：

「其實，也不是不喜……」

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麼，余期整張臉突然漲紅，摳著奶茶蓋的手指變得緊繃。

實在是等不到他說出那個「歡」字，余期倏地站起來，「你不要說了！」

程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余期就撇下那杯喝了一大半的奧利奧奶茶，跑了出去……

了出去……

出去……

去……

速度之快，程光只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

動作之大，還不小心撞到一個走進來的路人。

「有沒有長眼睛！」

伴隨路人的謾罵，余期整個人迅速跑得不見了身影，生怕程光把他攔下來，硬是要說出接下來那半句令人面紅耳赤的話。

眼看程光已經理清了紊亂的思緒，願意接納心中的情感，不說立刻和余期在一起，至少願意承認自己對余期有那麼一點點好感，余期卻在這個時候……跑了。

只留下程光一個人，一邊迎接來自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一邊心情複雜地望著那杯被主人丟下的奧利奧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