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漫難以置信地捂住嘴，這一次或許沒有作秀的成分，卻也實打實地展現了她內心的不願接受。

這番話確實有點嚴重了，聽見周圍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程光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過分。

耍小聰明的女生他不反感，耍到自己面前，還把自己當傻子一樣看待的女生，他是絕對不會忍耐的。

眼看現場徹底僵住了，王季寧重重地咳了一聲，試探性地問道：「要不……你還是走吧？」

這個走，當然指的是馮天漫。

余期卻誤以為王季寧在說自己，當下就懵懵地點個頭，轉身要走。

這下程光終於看見余期了，心底除了驚訝，還有滿滿的不悅。

程光皺著眉，他問：「你站在這裡多久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是不是把馮天漫說的話都聽到了？

余期搖了搖頭，苦澀地笑了一下，看起來比哭還難看。

他沒有回答，反而轉過頭，問馮天漫道：「漫漫，我們走吧。」

他沒有露出一臉無地自容，更沒有反過來責怪馮天漫把他的事情到處說，反而盡量舒展嘴角的笑紋，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幫馮天漫開脫，給她一個台階下。

程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喜歡余期臉上的笑容。這個笑容如此僵硬，像是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狠狠垂下。

「我和你說話你沒聽見嗎？我問你，站在這裡多久了？」程光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他知道不是余期的錯，只是他一想到馮天漫說的話，再加上余期站在這裡一臉要哭了的表情，程光就覺得內心的煩躁徹底溢出，連帶著說話的語氣都惡劣了許多。

余期愣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垂下嘴角，用一種淡然到苦澀的語氣，接近哀求地說道：「對不起，你能不能別問了？」

「……」程光愣住了。

「漫漫，和我回去吧，我媽喊你回去吃飯呢。」余期又說了一次，他的樣子有些急迫，看起來比無地自容的馮天漫還要心急。

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眼光，這些眼光不僅沒有愛慕和欣賞，反而都帶著鄙夷、質疑和不屑。似乎在說：這個心腸惡毒的女生，居然說一個這麼善良的朋友的壞話……

曾經眾人鄙夷的對象，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家眼裡可憐又無辜的人，那個被人唾棄的人，居然變成了她自己……

馮天漫再也受不了地尖叫出來，「你給我滾！」

她猙獰的表情有些可怖，完全破壞了之前清秀可愛的模樣，本來還想說兩句話安慰一下的王季寧都狠狠嚇了一跳，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參與三人之間的事。

看著他這個樣子，馮天漫也顧不上偽裝了，她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余期，你給我等著！」

說完她就一路跑下了扶手梯，踉蹌之間，還差點踩空了一腳。

誰也沒想到，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生髮起瘋來居然是這個模樣，還不如家裡的母老虎呢！籃球社的社員面面相覷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後怕，還好不是他們和這樣的女生扯上關係。

都不知道秦昊陽這段時間是怎麼熬過來的！

至於余期，他不管是和誰談過戀愛，此刻又暗戀著誰，比起馮天漫那種心思深沉的女生，應該怎麼樣都還算是正常人吧？不對，能被馮天漫欺負這麼多年都不吭聲，還反過來為對方著想，他應該也不是正常人，而是聖人了。

這麼想著，大家望著余期的眼神就不自覺帶著三分敬佩、七分憐憫。

余期嘆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卻剛好讓所有人聽到。

「對不起，打擾大家了，還要浪費時間聽這種無聊的話。」余期此刻的臉色終於沾染上一抹尷尬，對於程光，他卻還是不理會。「我先走了，再次……對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尷尬，其他人也感到尷尬，尤其他們都是些耿直的男生，一般都沒有什麼小心思，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見余期都主動這麼說了，他們也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紛紛從獃滯中活過來，一個個露出憨厚又無所謂的笑容。

「啊哈哈哈，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就是，我們才該道歉呢，一不小心聽到了一些八卦……」

王季寧口不擇言，講到「八卦」兩個字，其他人立刻狠狠撞了他一下，可憐的王季寧，今天之後胳臂都要腫了，卻不是因為打籃球打的。

「我的意思是，你，你等下要去幹什麼呀？我們要去唱歌，你要一起嗎？」

王季寧只是隨口一問，誰知道胳膊又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大家狠狠瞪了他一眼。

「沒事，剛剛的事我們就當沒聽見，你叫余期是吧？以後不要再和那種女生走得太近了！」

「就是，平常都看不出來，也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

大家三言兩語地附和著，讓原本尷尬的氣氛稍微活絡了一點。都是男生，也不會把別人的私事兒往心裡去，只是這個話題涉及他們心目中共同的男神程光，大家還是忍不住有點八卦。至於厭惡或是看不起余期，這個倒是一點兒都沒有的。

「謝謝你們諒解。」余期盡量自然地笑了一下，擺出一副和大家一樣無所謂的表情。道完謝，他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順著來時的方向快速離開。

手裡提著的東西也忘了藏起來，在購物袋裡面露出一個橙黃色胖乎乎的圓形物體……那是一顆籃球。

在男生們七嘴八舌地熱場子的時候，有一個人從頭到尾就沒有開過口。他只是雙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余期，把他臉上的尷尬、失落和難過全都盡收眼底。

一直到余期離開，程光都沒有開口。

再加上余期走得太快，幾乎小跑了起來，程光來不及阻止，也沒有立場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

然而他的眼神卻一直追隨著余期，一刻都沒有從他的背影挪開。

猶豫了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程光盯著那抹倉皇的背影，頭都沒有回地說道：「我還有點事，你們先唱吧。」

話音未落，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很快就追上已經走得快要不見蹤影的余期。

與此同時，背對眾人的余期突然露出微笑。

他賭對了！

多虧了神助攻馮天漫，讓程光聽了這麼一個驚天大秘密，再加上自己精湛的演技，他肯定不會讓自己就這麼走掉。

否則他這麼多天的布局和設計不都白費了？

「程光他是不是……」

望著程光的背影，在追上余期時，猛地抓住那個嚇了一大跳的男生的手腕，王季寧說這番話的時候，渾身都忍不住顫抖，連帶嗓音也沾染了三分不確定，

「是不是也對那個小子……有，有意思……」

哪怕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極為小聲，其他人也還是忍不住跟著顫抖了一下。倒不是覺得噁心、不能接受，大家真正顫抖的原因，是因為隱隱約約覺得，他們心裡的猜想肯定會成真。

想不到法律系的風雲人物，受萬千少女追捧卻從來沒有表過態，彷彿早就脫離了人世間七情六慾的程半仙……終於還是被人攻陷了。

那個人，卻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