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夠。

謝阮坐在醫院的金屬板凳上扣手指，他聯繫上了方欽的未婚夫理查德希望能共同抗下這件事情，但是等了一個星期，這個每次聲稱『買到機票馬上出發』的男人從未現身。

「草兒。」姜新宇今天不上班，自己帶了便當來醫院看謝阮和方欽，「多少吃點。」

社會募捐的數字停留在41342.8元上很久了，醫院一直在催促繳納費用，謝阮已經糾結了兩天是否現在就結束籌款。但是現在結束募捐，之後的費用又從哪裡來？

「謝謝，我暫時吃不下。」謝阮靠在冰涼的靠背上望著醫院刺眼的白熾燈，視網膜被刺得陣陣發花。

「房子的事情怎麼樣了？」姜新宇聽阿苑姐說，最近謝阮在託人想辦法處理房子。

「價格都壓得太低了。」房子還在方欽名下，而謝阮和方欽沒有法律上的親緣關係。按道理謝阮是沒有權利代替方欽賣出這套房子的。所以房屋所屬關係的轉讓是有問題的。一般人聽說了謝阮的情況雖然同情，但是也不願意冒這個風險。願意冒這個風險的，價格都壓得極低，甚至低於了市場價的一半。

「我幫不上多少忙。」姜新宇知道謝阮這種情況他是有心無力，「但是我這裡還有點，昨天阿苑姐發工資了，你先拿著，也別想著還的事情，我不在的時候你總得把飯吃飽。」

「我...」謝阮眼前頓時被淚水模糊。姜新宇之前已經幫了很多，關於還錢的事情隻字未提，反觀謝家的人，一個個知道他和方欽的遭遇之後避之不及。這段時間謝阮真是把人心都看透了。

「謝謝。」謝阮攥緊了姜新宇遞過來的信封，捏得出來，這遠比一個月的工資多。

謝阮吃完飯被姜新宇趕到醫院隔壁已經付了錢的鐘點房去睡覺。他洗了個熱水澡躺在房間里整個人都撐不起來了，通身的疲憊將他壓垮。但是謝阮知道睡過這一覺他還得站起來，去籌錢。

電話在身邊響了很久，謝阮昏睡過去幾乎爬不起來，他睜開的第一眼發現天居然黑透了：「喂，我馬上過來。」

「謝阮。」

是謝安，就算只見過一見面謝阮還是把他的樣子，他的聲音牢牢記住了：「什麼事。」

「蔣故他...」謝安在電話那頭斟酌用詞，「他覺得很對不起你，他想做出賠償...」

「二十萬。」謝阮斬釘截鐵，他假裝沒有注意到自己接電話的手在顫抖，這二十萬對於蔣故這樣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隨手送給小情兒的包可能都不止這個價

對面謝安哽了一下，顯然沒有料到謝阮會這麼主動：「好，你還有沒有其他要求。」

「沒有了。」謝阮閉上眼睛，用力咬緊腮幫子，「掛了吧。」搶在謝安之前把電話掛了，他害怕自己說的更多會顯露出端倪。這樣已經夠醜陋了。

謝安的辦事效率很高，謝阮沒等多久就看到了到賬提醒。

謝阮坐在床上獃滯了很久，他曾經極力避免和蔣故之間走到這個地步，卻還是沒能躲過。他終結了社會募捐，去醫院結清了目前為止的絕大部分費用，上到icu病房那層樓。

「睡醒了？」姜新宇揚了揚才拿到手的炸雞可樂，「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謝阮不是這樣的人。」蔣故坐在車裡握著方向盤，極力思考謝阮為什麼會突然張口要二十萬。

「有時候知人知面不知心。」謝安前幾天收到黃安梅的消息，說謝阮突然終結了治療。她因為受謝安之託又前去拜訪過兩次，但是無一例外都沒有人開門。黃安梅又詢問了遇到的住戶，說這家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著了。

謝安擰開礦泉水喝一口，他最近嗓子有些不太舒服：「你之前告訴我，說謝阮跟其他人不一樣，跟你在一起不是圖錢，我信了。可是蔣故，有時候人得向事實低頭。」謝安一開始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金錢打動不了的人，如果有，那這個人要麼是為了理想一路向死的瘋子，要麼就是他本身擁有的比所給的多得多。

「他可能遇到什麼事情了，不然為什麼連心理治療都斷了？」謝阮發癲發瘋的樣子蔣故還記得，他想起來心裡都還隱隱作痛，「不行，我得找人問一問...」從前他給謝阮房，給謝阮車，他都不要，那些東西不比二十萬值錢？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問題。

「蔣故！」謝安自從回來之後從未對蔣故這樣高聲說過話，「你現在是我男朋友。」他快受夠了蔣故對這個謝阮額外的關心了。為了讓蔣故心裡好受，他人也求了，事也辦了。事到如今蔣故還覺得對謝阮有虧欠，好，他把電話打了，謝阮要二十萬就二十萬，一個字兒不少。講道理，作為蔣故現在的正牌男友，謝安自認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世間罕有的了。

攥緊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到青白，蔣故沉默著擰一把車鑰匙，良久柔和問道：「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