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天這麼涼，別再跪了，小心凍壞了身子啊……」

一月大寒，黑漆漆又風雪刺骨的夜裡，雪花如鵝毛般飄揚，王府里天寒地凍。

玉明懷跪在無比冷硬的石磚上，身上穿的單薄，雙唇被凍的蒼白髮紫，上身搖搖欲墜。可任由身邊的小廝如何哭求，也始終不願從地上站起來。

「我，我不能讓王爺休了我……」

「可您這樣也沒用啊！王爺他不會在乎的，您起來吧，求求您了，主子！再這麼跪下去，真的會出事的！」小墜子哭花了一張臉，可就是把嗓子都活活喊啞了，也勸不住他家公子。

玉明懷近乎絕望的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大殿，摟緊了自己微隆的小腹，死死咬住下唇。

「公子！明日新主子就進門了！我們走吧，求您了，走吧……」小墜子斷斷續續的拉扯著他的袖子，像是下定了決心，也一起跪下來道：「您不為自己想想，也多少為腹里的小主子想想啊……天這麼冷，月份又淺，受不住的！」

此言一出，玉明懷的表情果然有所鬆動，他沉默片刻，隨即慘白著面色苦笑道：「罷了，既然事已至此，也強求不來……解籍罷。」

這麼多年，到底是他一廂情願了。只可惜情深不壽，那人終究是顆暖不透的石頭心，他白白耗費了那麼多時間，心力卻只換來了一個解籍的下場，又何嘗不是可悲可嘆？

玉明懷顫顫巍巍地在小墜子的攙扶下站起來，對著殿門的方向一字一頓道：「莫聽瀾，今日你我解籍，切記，若他日有悔，你我也再無可能！」

末了，又呵出一聲輕嘆，自嘲罷了。

可殿里那人又豈能聽見這番決言？此時正滿懷興緻地準備著與丞相府小公子的婚事，王府里四處張燈結綵，勾紅掛幔也正是為此。

多年前，他中毒痴傻，正是丞相幺子白慕若割肉剔骨，又不懼艱險，登絕頂采靈草才救他清醒，這份恩情他莫聽瀾又豈能不償？

而那玉明懷不過一介莽夫，又是瘸腿殘軀，若不是他父皇賜婚，他是死也不可能會娶這麼一個男人當王夫的！而如今先皇駕崩，沒了聖旨約束，他自然要休了那玉明懷，娶若兒入府，也好歹是給了他等了自己這麼多年的補償。

莫聽瀾滿心歡喜，又哪兒知道此時的玉明懷早已經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王府，他在府里的小破院落里劣質的炭火還發出陣陣嗆人的黑霧，房裡的擺設一樣沒動，不過是一桌一椅一張窄榻，其他也再沒多的了。

夜裡的雪下的這樣大，街上也冷冷清清沒有一個人，玉明懷已快近乎虛脫，左腿的殘疾使他原本就不能過多行走，更不要說先前又跪了整整一個多時辰。

他恍恍惚惚地扶著小墜子的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模糊起來，腹中的墜痛愈發劇烈，他感覺自己可能要折在這兒了。

可笑啊……虧他還以為自己總算是能解脫了，結果還是……

玉明懷再也支持不住，嘴角自嘲一笑，便直直的倒了下去，耳邊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墜子驚慌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