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這玩意兒，多睡睡就深了。

01.

臨近傍晚的時候，南陽落了今年的第一場春雪。

江糖抱著暖壺拆她的棉襖。年前黑瞎瞎買了新的海島棉，她想換掉以前的。但她手藝不太好，縫得斜斜的像只蛾子。

黑瞎瞎嘲諷她說：「你這還不如我小時候。」

「我小時候忙著拯救世界呢。」江糖踢開他趁機蹭溫暖的腳，捂緊自己的小團花被子，「魏柏瑜打電話做什麼？」

「少陵野老的茅草屋介意住廟祝嗎？」

「他打算暗地裡調查梁宿？」

黑瞎瞎把接好線的電話機遞給她。江糖就這習慣差，接完電話老想著拆了它，也不知道是誰慣出的壞毛病。

「福姑娘說他想跟你睡。」

江糖險些信他的邪。她接起沒掛的電話，剛附耳就聽到魏柏瑜愉悅的聲線，「糖糖，都格街的小酒館有流浪畫家誒。」

福安巷的石橋連著南街小運河，他是怎麼跑到都格街的？

江糖不懂：「你到小酒館做什麼？」

「看魏家大小姐的梁宿啊。」魏柏瑜理所當然。他是申時三刻出的門，路過叄玖堂的時候看到梁宿貓著腰偷偷摸摸的。

好像是怕被誰發現，腿都不怎麼瘸了。

他看著拉二胡唱小白菜的畫家，眉眼間可見的聚起擔憂和疑惑，「糖糖你說，魏清瑜會不會有可能被梁……」

江糖打斷他：「我的香雲紗帶了嗎？」

魏柏瑜頓了一下。福姑娘給他的南街購物清單里，是沒有香雲紗的，「你想要穿名伶小姐姐那樣的旗袍嗎？」

「我到梨園唱戲你給我封糖皇的稱號嗎？」

「我在小酒館看到梁宿了。」

魏柏瑜舉白旗。論扯犢子他扯不過江小糖，但有些話還是慎重著，躊躇著屋檐漏雨似的一字一句：「糖糖，他很奇怪。」

江糖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晨間福姑娘打過電話，說梁宿性格冷清。

南街不少孩子是孔裔公學的學生，歷史課是必備的課程，黑瞎瞎問過了，能對上——白袍，白無常一樣的臉。

和梁棲是完全相反的人。

「我以前懷疑過他們是同一個人。」

江糖順手扯掉電話線，團了個吉祥如意結掛在桌邊兒，抬眼看著炕上的黑瞎瞎，「哥哥喜歡白色的袍子。」

黑瞎瞎一開始沒回過味兒。

等琢磨出她話的意思，整個人都有點被嚇到的感覺，他迎著江糖打量的視線，疑惑地問她：「魏柏瑜跟你說的？」

江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小酒館臨著百老匯，歌女刺耳的嗓音混著酒鬼的胡言亂語，魏柏瑜的聲音弱得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嗡的：

「江小糖，人的性格是會隨著衣服的替換改變的嗎？」

「你穿廟祝服的時候跟常服一樣傻。」

魏柏瑜想了想，好像是有些道理……嗯，等等。糖糖剛剛好像罵他傻……他斂著眉：「我穿常服是好看是瀟灑，不傻。」

「那梁宿呢？」江糖順著勢轉移話題。

魏柏瑜言簡意賅地回：「白的冷，灰的陰。」

江糖秒懂。梁棲穿灰袍子，魏柏瑜在叄玖堂遇到的是梁棲。

可梁棲到小酒館做什麼？她和黑瞎瞎對視一眼，嘴角露出狡黠的笑：「都格街的夜生活體驗過嗎？」

黑瞎瞎是老年人，向來不愛這些年輕人的玩意兒。

他翻身縮進暖烘烘的被窩裡，撅著屁股：「你願意跟我到百老匯跳舞嗎？答應我就陪你去小酒館。」

江糖笑。搓麻團似的揉他的腦袋。

「那你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