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瞎抬起眼睛看她，半晌，溫柔地揉揉她的腦袋。

三島小姐認識鈺師傅的第三年冬至，她在前院的空地里種了夜香樹的煙草，據說是送給情郎鈺師傅的小禮物。

可惜鈺師傅被她父親一腳踹出了大門。

而煙壺……黑瞎瞎神情微妙：「知道定情信物嗎？」

「那你知道丹納曼的純手工雪茄嗎？」江糖把譽抄好的修復師資料遞給他，「三島小姐和鈺師傅斷情斷念的玩意兒。」

「哈德門和仙女牌我倒是知道。」黑瞎瞎咧著嘴。

雪茄的事情其實畫家是提起過幾句的。

丹納曼那時候宣稱是御用的煙草，價錢能抵福姑娘的三隻微型望遠鏡，但兩袖清風能聽到錢袋裡叮噹響的梁鈺很痴迷。

痴迷到敢跪倒在福神像的跟前祈願。

什麼一願餘生都是丹納曼，二願院里種滿雪茄的煙草，總之……挺有病的。黑瞎瞎掃了眼江糖鋼筆畫的三島小姐。

「她照片里的記憶是怎麼說的？」

「三島小姐在得知積蓄都被送給了丹納曼的時候，找畫師畫了一整面牆的地獄苦海圖。」江糖望一眼天空，摸著煙壺。

以畫喻人，梁鈺什麼表示都沒有。

她攏起在夜裡顯得有些薄的素色棉襖，忽然就奇怪地挑了一下眼角，漂亮得像狐狸：「掃晴娘復仇其實不算是謠傳。」

黑瞎瞎茫然，他跟魏柏瑜倆倆懵圈兒地對視了一眼。

於是福至心靈了。

魏柏瑜說：「我跟你們回南街。」

他攬著江糖的肩膀就要往南邊兒跑路，被黑瞎瞎一把抓住衣領，扔到往西的岔路口：「魏柏瑜晚安明兒酉時見。」

「……」魏柏瑜不悅地皺起眉。

他瞪著黑瞎瞎看了很久，最終也沒瞪出個所以然來，估摸著是怨念的，踏著新做的棉布鞋重重地往西邊兒走。

江糖覺得他特別像三歲的小孩兒。

但到底沒有攔著他解釋說話，直到他被夜幕吞噬殆盡，她把翻窗前撿到的掃晴娘娃娃遞給黑瞎瞎，別有深意地看著他道：

「掃晴娘的止雨歌最後一句記得是怎麼唱的嗎？」

「三天不掃晴，扎你的光脊樑？」

江糖慢慢地搖頭否認：「這是南陽城的歌詞唱法……」在京都府，止雨歌唱的是——就把你的頭割下。

她從袖子里翻出一張舊報紙。

「1976年的時候蔬菜店被燒毀，租界警察清理現場的時候發現了一具斷頭屍體，性別和屬性是男的，但身份不明。」

黑瞎瞎挑眉：「然後謠傳是魏靖瑜殺人滅口嗎？」

「最後謠傳死的是鈺師傅。」江糖踩著冬青樹的影子走到青石路牙子上，跟棵小樹苗似的，望著他。

沉沉的夜色裹著深色的襖，像只胖都都的肥妖怪。

黑瞎瞎在月亮清凌凌的光里眯起眼睛。

他第一次覺得福神的祈願麻煩，明明當年張祿陽就死的很簡單，黑瞎瞎疑惑：「願望不是魏清瑜祈的嗎？」

江糖指了指魏柏瑜剛剛離開的方向。

他沒懂，抖著舊報紙：「梁棲和梁宿有問題嗎？」

「回家睡覺吧。」江糖踢他沒站直的小腿，似乎是決定放棄跟他繼續溝通的想法，「明天帶你去見魏柏瑜的姐姐。」

「魏清瑜有什麼好看的啊？我想去算卦。」

「魏清瑜送梁宿的雪松香我在梁棲待過的地方聞到了。」

黑瞎瞎：……

「我能登報紙宣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