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透了，他們才開始吃晚餐。

季深將煎好的菲力端上餐桌，外加一盤雞肉蔬菜沙拉，長指扣開牛奶盒蓋子，奶白順滑的液體咕咚咚流進玻璃方杯中。

奶香最能治癒季深，一天的疲憊在此時盡數散去，他夾起幾塊藍莓冰丟進乳白的奶汁里，冰塊碰上杯壁噹啷脆響。

一旁一大一小盯著他，被煎牛排誘人的香味勾得直咽口水。

宋乃將小樂樂的頭掰回來，戳了戳碗里的胡蘿蔔肉丸子，輕聲催促道，「快吃。」

季先生除了讓他做家務，其他什麼事不要他碰，吃飯也是自己負責自己的就好。

宋乃從家政阿姨那了解到，像季先生這樣有錢人家的保姆是絕不允許上主人的餐桌的，一般保姆們都是在廚房裡解決，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

但是人帥心善的季先生沒有那麼苛刻，他弄了一張摺疊小桌子給他們。

宋乃嗅著黑胡椒的濃香，唾液瘋狂分泌，吃到嘴裡的炒時蔬瞬間變得沒滋沒味。

雙目忍不住望過去，再難以離開。

男人進餐時的樣子貴氣又優雅，骨節分明的雙手持著刀叉，眼神專註從容，彷彿正在進行一台精密的手術。

反射出冷光的刀尖沿著肥厚的肌肉紋理，慢條斯理地切割開，爆出的鮮美肉汁緩緩流入雪白的餐盤中。

宋乃艱難地咽下卡在喉嚨的青菜。

以後還是跟季先生錯開吃飯時間吧……

吃過晚飯，小樂樂趴在落地窗邊拿著空本子塗塗畫畫，窗外的庭院亮起暖黃的地燈，將深沉的濃墨驅散。

宋乃其實很害怕夜晚。

不，應該說，他很害怕黑暗。

那個黑暗狹窄的閣樓，破空落在臉上的巴掌，以及年復一年見不到頭的絕望，像一道道揮之不去的瘡疤烙印在心頭。

可現在不用擔心，視野里每一處都是明亮的。

客廳放著輕音樂，宋乃渾身無比放鬆，戴上手套洗刷餐具。

其實廚房有洗碗機，但宋乃秉持著手洗比機洗幹凈的落伍思想，輕聲哼唱著洗洗刷刷，將手裡盤子洗得光潔鋥亮，滿意地舉起來看了看。

「記得放碗櫃里消毒。」

這幾天小保姆已經逐漸漸適應了自家主人的神出鬼沒，冷不丁響起的聲音只是讓他的心臟輕抖了一下，而後轉身恭敬道，「好的，季先生。」

男人換了一身打扮，上身套著無袖的灰色連帽衫，露出兩隻結實有力的胳膊，下面是黑色的寬鬆運動褲，頭髮壓在鴨舌帽里，顯得格外青春帥氣，他一邊戴上耳機，一邊往外走。

宋乃跟他到門口，目送他走遠。

這兩周下來，宋乃已經逐漸摸清了主人的一些日常習慣。

季先生每次吃過晚飯，休息一會兒，就要去夜跑，大約一個半小時以後回到家，到家以後，季先生洗過澡，要麼抱著電腦看，要麼捧著書看。

小保姆看不懂電腦熒幕上那五顏六色的線條走勢，也看不懂那些天書一樣的德文字體，總是躡手躡腳地為主人端上一杯冰牛奶，然後安靜退下。

晚上九點，是給宋樂洗漱的時間，小孩困得直打哈欠，眼皮無力地耷拉著，可從始至終都寶貝地抱著塗得亂七八糟的畫本不放。

宋乃將空調溫度調高一些，小孩蹬著小短腿爬上床，小小的身子陷在被窩裡，乖巧地闔上眼，幾乎立馬就陷入了夢鄉。

宋乃看了一會兒，沒有像平時一樣跟宋樂一起睡覺，而是拉開衣櫃，取出了藏在最底下的那一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