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開著車送韓堯和蘇律兩人去了上次那家酒吧。

傍晚時分，天才剛暗下來，酒吧里還沒什麼人，他們找了吧台的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韓堯點了杯酒精度適中的雞尾酒，蘇律見著也點了杯差不多，但味道調的不一樣的。

他喝了兩口，手指開始跟著背景音樂的節奏敲響了吧檯面，對韓堯說：「YAHM的江彌，你知道吧？」

見韓堯不作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蘇律便接著道：「今年的黑馬，據說是最有實力和你爭奪冠軍的人選。」

韓堯聽著，不起波瀾地扯了下嘴角：「聽說過，但我不在乎這些。」

「那是。」蘇律回道，和韓堯相交這麼久，多少也知道這人的性子，只是閑聊總要找點話題，總不能兩人對看幹瞪眼吧。

只是他扯了個開頭，不過逗圈子，這才切入正題，突然問道：「你把酒店退了？」

韓堯一愣，撇撇嘴：「李致這個大嘴巴。」

「他還好啦。至少，他什麼都沒告訴我。」蘇律笑了，像是發現了什麼，眼神忽而亮了起來，「是我那天去酒店找你，才發現你已經把房間退掉了。」

韓堯抬頭，見蘇律回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問道：「你不住酒店，住哪裡？」

蘇律是韓堯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且知道韓堯性取向的人。現在蘇律這麼問，韓堯也知道他暗地裡打探的是什麼。

只是韓堯張了張口，正思忖著該怎麼說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而後對蘇律眼神示意自己先接個電話。

韓堯是沒想到，肖燦會給自己打電話。

幾天前，當他強行和肖燦互換了手機號碼的時候，見肖燦那表情，他以為對方根本就不會打出這個電話才是。

肖燦聽見了韓堯的應答聲，也隱約聽見了傳來的背景音樂和嘈雜聲，問道：「你在酒吧？」

韓堯不置可否：「怎麼，你關心我？」

在韓堯打電話的檔會，蘇律側身一直觀察著韓堯，他似乎在這張冷漠的臉上看見了不一樣的表情。

對自己不利的新聞不關心，比賽的對手也不關心，那究竟什麼才是韓堯關心的呢？

肖燦否認了韓堯的話：「我只是見你今天不在家而已。」

「我等會就回去，你可別偷偷換掉門鎖。」韓堯不自覺地笑了下，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肖燦那邊滯了滯，一時間就像靜止了似的，過了幾秒便不作聲的掛了電話。

韓堯像是被人放了鴿子似的露出一道有些失望的表情，聳聳肩，對蘇律說：「我要先走了。」

蘇律一臉玩笑：「這就把我拋棄了？」

韓堯回道：「佳人有約。」

韓堯不在家，兩周以來，肖燦難得的擁有了一段完美的私人時間。

他對著電腦熒幕上最近更新的學術論文《阿立哌唑輔助抗抑鬱藥對抑鬱症患者的療效觀察》發了一會兒呆，而後還是忍不住點開了桌面上，那個命名為小白龍的文件夾。

肖燦在賓館醒來的那天早上，也是白立雪帶小白龍從醫院回來。

他憋了一個星期不去打聽小白龍的消息，而後是在校職員辦公室里聽某講師提到，藝術系的徐教授受傷請假在家靜養的事。

徐教授是和肖燦同在N大的教師，只是肖燦習慣私下裡親昵的喊他小白龍。

他們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同校，而後大學，研究所，讀博，畢業後一起留校當講師，再被授予教授職位。

肖燦認識徐教授多少年，便將這個人放在心底多少年，可沒想到一朝差池，卻被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佔了機會。

可無論肖燦看白立雪多麼不順眼，說不嫉妒是假的，但那又如何，縱使十幾年的友誼，比不過白立雪幾個月的心。

肖燦握著滑鼠，一張張看著他曾經偷拍過的小白龍的照片。

有在學校的，教室里的，實驗室的，餐廳的，還有家裡的，小白龍總是不苟言笑，一張肅穆的臉在肖燦心中總有無數個不一樣的微小表情，然而回憶卻構成了落寞與孤寂，毫不留情地啃噬著他的身心。

以時間命名的文件夾就像肖燦刻在心間的血痕，那是他所有的痴情和妄想。

肖燦把幾千張照片又重複看了一遍，就像他在無數個寂寞的黑夜裡所做的那樣，而後按下了鍵盤最右上的Delete。

熒幕上出現了Yes和 No的確認窗口，肖燦掙扎了數秒，還是按下了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