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晗沉默地看著一地狼藉，從角落裡提起瑟瑟發抖的孫言，又去雜物間看了一眼被捆在椅子上揍得奄奄一息的王昂忍不住嘆息。他就知道蔣故這個暴脾氣是不可能控制住的，還好他提前提提溜著孫言趕過來，不然就得鬧出人命了。

「咱們…咱們報警處理這個事情不行嗎？」認識蔣故這麼多年，孫言從來沒見過他暴怒成這個樣子，整個房間從廚房到客廳到卧室猶如十二級颱風過境，所有東西面目全非，連牆壁都被砸得脫了層皮。謝安和蔣故紅了眼站在颱風眼對峙，雙方簡直像隔世的仇人。葉復被揍得爬不起來，坐在地上靠著沙發放任臉上的血流得到處都是。

「軟禁毆打，就這，你敢報警？」趙晗不想跟孫言說話，但是除了他這裡已經沒有一個正常人了——儘管孫言智商好像不太正常。

「打三天了，我看誰還有這個狗勁繼續，真要把房頂掀了才把肯罷休嗎。」都在瘋勁頭上的時候趙晗拉不住，現在打不動鬧不動了，他還沒辦法讓三個人坐下來好好說話嗎，「晚飯我點了你一會兒你下去拿上來，別讓人看見這個樣子。」

孫言想嚷嚷憑什麼，被趙晗一個眼神殺得一句話也不敢說，繼續蹲在一邊當裝飾物。

趙晗穿行於一地狼藉，在垃圾堆里撿出一些可用的紗布酒精和藥物：「拿著。」他來到客廳發瘋的三個人跟前，分別遞給了謝安和葉復，拉著蔣故往一邊走。

蔣故梗著脖子像一隻打了興、奮劑的鬥雞：「別拉我，他們倆不是挺行的嗎，陽奉陰違啊，暗度陳倉啊，給爺搞這一手，謝安你tm 晚上跟我睡覺的時候良心痛不痛啊，謝阮招你惹你了你這麼對他！」

「你還來勁了是不是。」趙晗拽著蔣故就跟拽孫言家的哈士奇一樣費勁，「成語學得挺好啊。」

「拽我幹什麼，老子今天還就跟他們沒完了。」蔣故陰陽怪氣，「『阿故我想你想得緊，從此都看我不要再看別人』。謝安，你說這話的時候我還挺感動的，現在一想你怕不是就這麼一邊想著我一邊跟姓葉的舊情復燃吧。甘蔗兩頭啃是你這個吃法嗎， 你不怕吃多了嗆著嗎！」

「蔣故！話別說得那麼那難聽，要不是你自己對著謝阮想起來就玩玩想不起來就隨意，他也不至於到今天這個樣子。這事你也別想撇清幹系，你把人弄進醫院的時候沒見你這麼心疼過！」葉復捂著肋下一點不讓。

「還是舊情人好，肋骨斷了還不忘維護呢。」蔣故嘴利得簡直漼了毒，「就是不知道上了床是不是還這麼猛，謝安你說呢。」

葉復大笑兩聲，眼睛裡一點笑意都沒有：「我可以讓你試試。」

此話一出蔣故立馬又要炸，趙晗連忙把人死死抱住：「一人少說兩句。葉復他又不知道謝阮的事情， 你別沖他發邪火。」謝安站在那兒眼睛都哭腫了，蔣故也沒揍一拳頭。

趙晗把蔣故拉到陽台給他上藥：「你怎麼想的。要揍舊趕緊揍，擱這兒罵三天你心裡舒坦？」

蔣故知道他在說謝安，看著謝安那張臉，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神魂顛倒的那張臉，蔣故為此所有澎湃過的熱血在瞬間凝結成冰。他又如何不想給謝安那張幹凈漂亮的臉上來一拳，但是王昂全招了，謝阮的算計他的背叛，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誰都虧欠彼此。

他們之間扯平了。

「他說只是太害怕我真的愛上謝阮才出此下策，你信嗎？」蔣故伸著手讓趙晗上藥。

趙晗看著他手臂上的淤青和劃痕，心想也不知道怎麼打出來的，臉上倒是幹幹凈凈，看來學生時代的架沒白打，氣到極點還知道護著臉：「所有以愛為名的傷害說到底都是自私。謝安是。」他頓了頓看蔣故一眼，「你也是。」

蔣故不忍回首他和謝阮之間存在多少單方面的凌遲，他明明知道謝阮那麼愛他，什麼都可以忍，什麼都會順從，還仗著他的好一次次變本加厲，最後把人傷得體無完膚。

直到現在他在謝阮望向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滿心滿意的愛，而是懼怕和謹慎。他才明白什麼叫追悔莫及，以至於知道真相之後再也不敢聯繫謝阮。

他終於感受到明明害怕卻忍不住想要接近是什麼樣的心情。

這種心情他才經歷一次就難受得恨不能變成海狸一頭撞死在堤壩上，謝阮跟在他身邊這些年經歷過多少次，他又是靠什麼撐下來的？蔣故知道又不敢去細想。

「王昂放了，他的手比他的臉黑多了，他不敢報警。」蔣故在長時間情緒發泄後的短暫倦怠期突然意識到他再跟謝安、葉復怎麼發火也沒用了，事實就是事實，要個說法什麼意義也沒有，謝阮又不會知道。他發這麼大的火無非是因為自己被自以為的愛人和自以為的兄弟聯手欺騙，又因為謝阮過去無端遭受本不必遭受的傷害而憤憤不平。

「我要去找謝阮。至於謝安我就當他死在三年前了，現在他和葉復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不著了，也不想管了。」蔣故虧欠謝阮良多，他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但是他知道一定要去彌補，不然這輩子他可能都再也見不到能真心實意對他笑一笑的謝阮了。

趙晗知道蔣故的狗脾氣，他和謝安之間確實再無可能了，只是謝阮...

趙晗說：「我勸你想清楚再去找謝阮。」

「我想得很清楚。」蔣故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欲、望，想要現在飛奔到謝阮身邊，擁抱她親吻他，告訴他不必害怕，所有的一切他都會陪著他度過。

「你上次告訴我你想得很清楚，我信了，然後謝安回來你一點猶豫也沒有就把人謝阮扔一邊了。」趙晗搖頭，「蔣故，我知道你對謝阮也有些真心，但是你要想清楚這個真心有幾斤幾兩。當年為了謝安你不惜跟家裡決裂，那麼粗的棍子打斷好幾根你都不喊一聲。我來醫院看你，你還笑，跟我說你贏了。」

「現在你捫心自問，為了謝阮你能做到什麼程度，你爸的棍子敲上來你要是連幾下都受不了趁早放過謝阮。他已經很苦了，作為一個旁觀者我都看著都心疼。你要是又是心血來潮，我怕謝阮再受折騰就要死在你面前你才知道後悔。」趙晗給蔣故纏上最後一塊繃帶，「想清楚了再去找他，要不就永遠不要見他。」

換個人來對蔣故說教他現在可能已經拍屁股走人了，但是他面前的是趙晗，是從小腦子靈光大小點子無數一出主意准沒錯的趙晗。

蔣故想了一會兒，很認真地說：「我想跟他結婚，我會找最好的醫療組來救治方欽，我要他餘生再也沒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