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離婚協議書放在了程放面前，程放拿起來看了看上面的內容，很久沒有說話。

江景年凈身出戶，他們的房子和婚內財產買的理財產品等等值錢的東西，什麼也不要。

唯獨，要了他這些年自己種的那些花花草草。

王律師便也不急，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對方開口。

江景年已經提前跟自己說過程放可能會拒絕簽字，在程放沒開口的這段時間裡，他心裡也一直在想自己應該以怎樣的理由來說服程放簽下這個字，完成客戶的委託。

「程先生，你看這份協議……」

程放揮手打斷了王律師的話，低聲：「稍等，我打個電話。」

王律師點頭，答應了。

走到了卧室，他撥打了江景年的電話。

程放深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手上那一紙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離婚協議書，等待著對方接電話。

響了60秒，對方沒有接，程放臉色不變，繼續打了過去。

第二個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是江景年有些疲憊的聲音：「程放，怎麼了？」

「景年，我沒有和秦橋上過床，是他跟陸流故意設計讓我吃了安眠藥然後讓你在門外聽到秦橋的那些聲音，這隻是一個圈套。」

他不會在繼續叫秦橋官官了。

因為他突然明白了，在江景年面前他這樣親密地叫著秦橋官官，是多大的諷刺。

「…嗯……」

江景年低低應了一聲，從程放的語氣就能聽出來，對方說的是實話，可心臟還是抑制不住地傳來疼痛，他蹲在地上，難受地捂住了心口。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哪怕是一秒都沒有，這些年我從未告訴過你……我對你是一見鍾情……」

江景年覺得有些意外，明明他應該高興的，高興程放並不是對自己完全沒有感情，可他提不起興趣，只能繼續「嗯」了一聲讓程放繼續說下去。

江景年的反應他有些急紅了眼，再也不準備隱瞞。

「你不知道爺爺帶著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驚喜，但我這個人性格沉悶，也不會說話，一直將我對你的這份感情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過，所以才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的過了八年，全是我的錯。」

原來他一直想捂熱的這塊石頭內里早就熱了，可終究太遲了。

他這一日又復一日地奢望中一直等待了程放八年，怕程放厭倦自己他努力扮演著一個懂事體貼也不黏人的伴侶角色，每天都會想著關於程放的一切，幾乎沒給自己留太多的時間。

他為了程放學做飯，因為程放工作拚命總是不按時吃飯，他怕傷了胃，報了廚藝班，很長一段時間他的手上都有切菜留下的傷口和被燙到的水泡。

那陣子他總想著等程放下班回來兩個人能在一起吃頓飯就很好了，結果後來發現他們兩個人一個月能在一起吃飯的機會也沒幾次，對方不是有應酬就是不回來吃飯。

他那會兒敏感多疑，好幾次都懷疑程放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可宋寅說程放不會，他才放了心。

他總是有那麼多突然冒出來令人不安的情緒，可每次讓他的情緒消散的，都是時間，而不是程放。

「程哥……」

「景年……」

「…太遲了……」江景年喃喃開口，終於哭了出來。

對方的聲音有些小，程放聽不真切，追問：「景年你剛才說什麼？」

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江景年艱難地呼吸著，過去的八年像走馬燈一樣在自己面前一幕幕浮現，淚水模糊了眼睛，茶褐色漂亮的眼睛失了聚焦。

他艱難開口，每說一個字心口都跟著一起疼：「我說，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就算是我求你……簽字離婚吧，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累了……」

他也才三十幾歲，人生中第一次把八年這麼長的時間奉獻給同一個人，到頭來也沒得到什麼好結果。

他沒有幾個這樣的八年了。

江景年的話讓程放心碎一地，對方痛苦的語氣讓他心疼到不能呼吸。

他在心裡暗自發誓以後要喜歡一輩子的人，因為自己的冷淡，把他傷得那麼徹底。

「……好，我們離婚……」

眼下江景年需要的不就是他這句話嗎？

他答應就是了。

反正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贖罪，讓江景年放下對自己的心防，他有的是時間追回江景年。

「不過這份離婚協議書我不簽，協議書的內容我會重新擬定，明天我親自去接你，我們直接去民政局離婚。」

對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二人相對無言，但誰也沒掛電話。

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江景年神情恍惚，好幾分鐘後才開口，聲音沙啞。

「好，明天見……」

「明天見。」

江景年掛了電話，在院子里蹲在地上狠狠抽了一包煙，好久之後才慢慢起身，回到了房間倒頭就睡，臉色白的不像話。

程放立刻起草了一份新的離婚協議書，裡面江景年該得的他一分都不會少給，原本他也想凈身出戶，本來就是他欠他的，但想的講，幾年看到自己凈身出戶可能會拒絕後就還是決定公平割分財產。

他短暫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開車去了f市，在路上買了一束黃玫瑰和兩人份的早餐，這才抱著花去了江景年家。

到江景年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溫渡，對方看到他似乎很生氣，江景年不在說話也就沒了顧忌。

「你還有什麼臉面來這裡？江哥那麼好的人你也忍心傷害他！」

程放不理會，直接敲了院子的門，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人來開門。

溫渡心裡煩躁，不悅道：「別敲了，我剛敲門江哥也沒開。」

江景年生自己的氣不開門很正常，但他對不起他人都是禮貌溫和，不可能會出現這種不給溫渡開門的情況。

程放臉色一變，拿出手機給江景年打電話發現電話鈴聲從一門之隔的院子里傳了出來。

不對勁。

「溫渡，跟我一起把門撞開，他可能出事了。」

溫渡本來不想理會程放，但涉及到了江景年他也免不了擔心，畢竟江景年這幾天的精神狀態看著實在太差，昨天他給江景年帶的飯，都沒吃幾口就說吃不下了。

兩個大男人合力撞擊著年老的木門，在暴力的衝擊下終於門開了。

一地的煙頭，熒幕還在亮著的手機，一把沾了血的美工刀，還有躺在血泊裡面無血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