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稠的血腥味沾染了一身，程放和溫渡站在搶救室的門外，久久都平復不下來。

江景年自殺了。

不同於秦橋的割腕，江景年用美工刀順著血管的軌跡劃了深深的一刀。

血管和筋膜被鋒利無比的美工刀劃得斷了個幹凈，深可見骨的傷口從小臂一直延伸到手腕，滾燙的鮮血迅速湧出，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裡無論程放怎麼用領帶死死紮緊江景年手臂也止不住血。

下刀的時候，江景年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睡到凌晨三點就醒來了，怎麼睡都睡不著，耳邊總感覺有人在嘲諷自己說他活得像個笑話，於是他在院子里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他抽得猛，到最後喉嚨都啞得發不出聲音，帶起一陣一陣的幹嘔和咳嗽，他也沒停下來。

大量的尼古丁並沒有讓他焦躁的心得到一絲的安慰，腳邊的煙頭越堆越多，天越來越亮，他越來越難過。

直到買的八盒煙全抽完了，他吸了最後一口，幹咳了很久才平復了下來，去房間里拿了刀。

那些一直堆積在心裡未曾發泄過的悲傷與絕望已經將他所有的理智吞滅，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自己的興趣。

差不多這一年的時間以來，他每天都很難受，像是活在沒有陽光的陰暗角落裡，像一顆掉在地上的蘋果，一點一點的慢慢腐爛，到最後也沒等到它喜歡的太陽。

最後江景年一直想要的太陽來了，他卻已經被陰暗潮濕磨滅了生存的意志，拋棄了所有的希望與幻想。

手起刀落，鮮血滾燙，意識漸漸消磨，身體漸漸失了力氣，他卻難得輕鬆，昏迷過去的時候，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程哥，我是愛你的，只不過我醒的時候太難過了。

………

溫渡心臟一直突突的跳，渾身像是在冰窖里一樣一直在抖，那種深深的無力感讓他都沒有揍身邊這個男人一拳的慾望。

「你現在滿意了吧，江哥被你逼死了……」

程放綳著臉色，手上衣服上全是江景年身體流出來的血，怎麼擦都擦不掉。

「他不會死的……」

他才是那個窮兇惡極將江景年推入萬劫不復境地的罪人，他這個加害者都還沒死，江景年怎麼能死呢。

溫渡不願意再看程放，兩個人長久無言。

江景年做了一個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手術，缺血性休克，心臟驟停了兩次，都被醫生拼著命從死神手裡搶回來了。

手上的傷口實在太深，光是修復斷裂的筋膜跟血管就花費了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做完手術後醫生也依舊對江景年的未來左手機能恢復情況表示不樂觀，讓程放做好心理準備。

「病人這種嚴重的自殺行為很可能是因為本身有抑鬱症，等病人醒了我會請心理科的醫生過來會診，心理方面的問題，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下次就不只是割個手腕這麼簡單了，其餘的要等病人醒過來之後再慢慢觀察治療。」

醫生對程放說了很多，他全將這些話記在了心裡，送走了醫生後才回到了病房，握著江景年的右手靜靜坐了很久。

聽到消息的宋寅也趕了過來，看到江景年的診斷書後狠狠給了程放一拳頭，對好友無限包容的他終於爆發了，把程放罵得狗血淋頭。

「景年跟你結婚這麼多年受的苦我一個外人都看得那麼清楚，你身為一個局中人難道什麼都看不到嗎！」

「你每次就說你加班你加班，什麼都讓景年一個人去做，朋友來了是他接待，逢年過節是他替你走親訪友做人情，你要什麼他都陪你，他就想讓你關心他一下！你連這一點點的關心都捨不得給他！」

「……」

程放默默聽完了好友對自己的控訴，一個字都沒有反駁。

最後宋寅罵他罵到不想罵了，這才拉了一張椅子在江景年病床旁坐下，看了一眼一直在病房裡沒走的溫渡，問了句對方是誰。

聽說溫渡是江景年以前認識的朋友的時候，宋寅幽幽來了句：「程放，連個很多年不見的朋友都比你有心。」

程醉和仙女一直在觀察著這個世界的進度，看見江景年自殺的時候程醉轉頭不願再看，眉間隱隱有著幾分痛苦的悔意。

仙女作為一個稱職的系統只想著這次自殺之後江年就能完成任務了，語氣里都能聽出幾分高興。

【主人，你看宿主現在的靈魂狀態已經快要恢復主世界的記憶了，完成離婚任務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

程醉沒說話，盯著轉瞬間已經醒了的江景年目光沉沉，揮了揮衣袖就消失了，留下揣測不清楚主人想法的仙女在原地一臉懵逼，想著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讓主人生氣了。

最後思索無果，只能作罷，津津有味地圍觀加快了時間線後正在進行的一場離婚大戲。

幾天後，江景年出院，程放載著他去了民政局。

他的左手從醒來之後一直動不了，神經肌肉損傷得太嚴重，醫生說需要很長時間的復健才能做一些比如說端碗拿東西之類基本的日常動作。

心理科醫生診斷了他的中重度抑鬱，好在江景年配合，將自己前段時間的癥狀全都說了出來，有問必答，也很認真的按時吃藥，治療起來總算沒那麼費力。

程放一直待在醫院裡陪著江景年，他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訴說自己的懺悔和決心，江景年聽了只覺難過。

新的離婚證和蓋了失效戳的結婚證。被工作人員一起送到了他們手上，江景年看著兩本證件，回想了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鬆了一口氣。

江年的靈魂漸漸蘇醒，在程放送江景年回郊區的房子的車上開始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充滿了怪異。

「景年，我已經從律所辭職了，會回去接管爸的生意，我會用行動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感情。」

江景年笑了笑，點了頭。

但江年不想笑，他被仙女騙到這種地方做了這種坑爹任務，都搞到最後自殺了才離婚，這個系統簡直不是人！

【宿主，你的任務已完成，任務獎勵已下發至你的房間，現在你可以返回主世界了。】

江年都要氣死了，但他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慢慢抽離，於是在江年作為江景年的最後兩秒鐘，江景年轉頭對程放罵了一句。

「我去你大爺的！大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