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時分，楚明昱依然寸步不離跟在楚珥身後，楚珥走走停停，最後他回過頭，只能按捺心下的無奈。

「你不用回自己家嗎？」

楚明昱說，「我們順路，再過兩條街就是我家了，哥哥要上去看一看嗎？」

「不了。」

楚珥拒絕的幹脆，不留一點餘地繼續向前走。袁琛因為工作原因不能總是來接他，大部分時候都是楚珥自己走回家，這就給了楚明昱一個可乘之機，只要是袁琛不在的時候他就會自然而然跟上楚珥，完全不需要他的許可。

楚珥不勝其煩，可楚明昱又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他甚至連個錯誤都揪不出來，只好破罐子破摔任由對方跟著。

踢著腳下的石子，楚明昱的目光從未從楚珥臉上移開過，他問，「你上次問我認不認識明熙是什麼意思？明熙又是誰？」

楚珥垂著頭，「沒什麼，你不用放心上。」

「我還是第一次從哥哥嘴裡聽到別人的名字。」

「這有什麼稀奇的。」楚珥眉頭微蹙，「還有，你能不能別叫我哥。」

楚明昱嘴角的笑意垂下，「為什麼？哥哥是不喜歡這個稱呼，還是不喜歡我這樣叫你？」

「都有，我不習慣被別人這麼叫。」

每次許明昱叫他『哥哥』聲音總會帶著笑意，也許是出於本能他討厭這個略顯諷刺的稱呼，即使許明昱一再強調他小時候也是這麼叫他，可他早就忘記全部的事情，又怎麼會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詞？

楚明昱不開心的『哦』了一聲，直到走過一條街他都沒有再說話，楚珥忍不住偏頭看向他，果然，少年的眼眶又是紅紅的一圈，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你是小孩子嗎？說兩句就這樣。」

楚珥無奈的說，按剛才的情況看，該委屈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哥哥原來不會這樣說我，」楚明昱低聲說，「哥哥原來對我很好很好。」

可是許多年後的重逢，他卻已經不再是楚珥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了。

「我和你說過很多遍，我不記得那些事了。」楚珥的聲音毫無波瀾，「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上來就認親，你說有人會相信嗎？」

「我不知道......」

旁邊就是人行道，不少人對這個已經開始抽噎的少年側目，然後再以責怪的眼神瞪向楚珥。

楚珥的嘴角扯了扯，他一把拉過楚明昱走進小巷子，沒有了旁人針扎般的視線，楚明昱的臉上已經滑下一滴淚，他垂眸沉默，安靜又讓人心軟，楚珥沉沉的嘆出一口氣，抽出一張紙遞給楚明昱。

楚明昱沒有接，而是用水汪汪的雙眼繼續望著楚珥，好像試圖用眼神將他冰冷的心給融化。

「說你哭你還真的哭了，我剛剛有說什麼重話嗎？」

「哥哥討厭我。」

「我本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更別說討厭。我只是被你纏的煩了，不如你告訴我，你做這些究竟有什麼目的？」

楚明昱瞥下眼又不說話了，臉上的淚看在楚珥眼裡顯地格外礙眼，他拿紙用力擦去淚痕，動作粗糙，不一會就擦紅了楚明昱的臉。

在他看來，許明昱就像一個櫥窗里的洋娃娃，碰不得說不得，一說就掉眼淚，一碰就擦破皮，楚珥甚至懷疑許明昱究竟是如何生活，又有什麼樣的人可以忍耐他這樣的性格。

「你不想承認我，是嗎？」

楚明昱抓住楚珥的手腕，一隻看似纖白的手卻有著極其大的力道，竟讓楚珥連掙脫的機會都沒有。

他明明笑著，眼中卻閃著諷刺，「哥哥，你知道沒有你的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你知道我為了見你又付出了多大努力？你什麼都不知道，可我只想要你的目光能看著我，能不要討厭我，我只要這些難道也錯了嗎？」

「你在說些什麼？」

「有時候我想把一切都傾訴給你聽，也許這樣你就可以相信我了，可是我不能。」

「許明昱，你還是沒有回答我最初的問題。」

「目的嗎？」楚明昱輕輕摩挲楚珥的手腕，「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你是我唯一的愛好與全部目的。」

楚珥啞然，少年的每一句話都包裹著濃烈到幾乎要溢出的情感，可是這樣的情感——真的是對他嗎？

如果他們真的是幼時玩伴，許明昱為什麼會對他產生這樣劇烈到讓人心悸的情感？那不正常也絕對不可能，除非，許明昱對他隱瞞了一些事情。

楚珥隱約觸摸到那層真相，卻又害怕的縮回了手，他不敢看許明昱那雙叫人心軟的雙眸，只好狼狽的轉過頭，路上車水馬龍，對面的街道站著一個與人群格格不入的少年，他穿著幹凈的襯衫長褲，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潔凈俊美的面容。

楚珥的心跳驀然漏了一拍，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卻見一輛貨車從眼前駛過，短短幾秒的空隙，那個位置便空空如也。

明熙。

又是這樣，當他與許明昱在一起的時候，明熙永遠在遠處靜靜的看著他，就那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好似要用眼神將他吞噬，讓他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