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昱順著楚珥凝滯的雙眼看向遠方，輕聲問，「哥哥，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楚珥宛如從夢中驚醒，他用力揉了揉酸疼的太陽穴，然後拉住楚明昱的胳膊快步走出小巷。

「不是要到你家了嗎？快點走吧。」

楚明昱任由他拉著自己，目光卻仍舊看著馬路對面的某一處，他眼底的鋒芒晦暗不明，好似只要只要這樣凝視，就能找到他一直想要知道的被掩蓋的真相。

哥哥，究竟是什麼東西奪去了你的注意？

他真的很想找到，然後再親手毀掉。

回到家時，袁琛已經在廚房忙碌，這幾天他回來的很早，也極少提到工作上的事情。楚珥心照不宣沒有多問，走過客廳時，他的目光忽然被茶幾上的一份牛皮色卷宗牢牢吸引住，再也移不開視線。

上面明晃晃寫著幾個大字——「11.29 青少年兇殺案」。

楚珥盯著那張暗黃的封面，喉結上下滑動，就在他大腦空白的一刻，雙手已經不被控制的翻開第一頁，最上面的一疊照片赫然入目，楚珥的雙唇微微一顫，強烈的噁心從胃部湧上。

他飛快望向廚房裡袁琛的背影，然後忍著那股噁心翻開照片，密密麻麻的文字報告映入眼簾，楚珥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一字一行看了下去。

痕跡......屍檢......DNA......熟悉的文字組合在一起，楚珥卻越看越心悸，直到最後『嫌疑人DNA樣本』幾個大字刺入雙眼，他猛地合上卷宗站起身，而袁琛正好端著一碗湯從廚房走出，「怎麼還沒把書包放下？先過來吃飯吧。」

一聽到『吃飯』這兩個字，楚珥的腦海便浮現出剛才的照片，他掩住心中的恐懼，轉頭回以袁琛一個笑容，「好，我馬上來。」

飯桌上，楚珥心不在焉地嚼著米飯，看著眼前一桌賣相極好的菜品，他卻提不起一點胃口。

他放下筷子，主動詢問，「袁叔叔，最近怎麼都沒看見你加班？」

袁琛夾了塊肉放進楚珥碗里，「這幾天工作少，隊里沒那麼忙，白天就能完成的工作何必再拖到晚上。」

「那之前那件謀殺案抓到兇手了嗎？班上的同學都在議論，說是好像還沒有結果。」

「嗯，那起案子已經交給了別隊，不再由我負責，」袁琛說，「吃飯吧。」

不再由袁琛負責，為什麼卷宗還會放在書桌上？這個疑問在楚珥腦中冒出，但他能聽懂袁琛話中的制止，於是楚珥選擇了沉默，艱難咽下喉嚨中的飯菜。

嘩嘩的水聲掩蓋了客廳的新聞播報，袁琛坐在沙發上翻起卷宗，神色冷凝。儘管這起案子已經不再由他負責，但他仍然不能放心，所以才借來卷宗試圖從中發現蛛絲馬跡。

一個少年，無財無勢，沒有仇家，更沒有和別人結怨，有誰會對他下此狠手？現場的痕跡幹幹凈凈，兇手沉著冷靜，顯然不像初犯，如果對方身上背著更多的命案，那這起案件的性質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局裡上下都不希望讓案件鬧大，只想著靠DNA趕快找出兇手然後結案，如此才不會給市裡形象留下污點。袁琛一陣諷刺，早就親身經歷過這一切的他比誰都明白這個職業的灰色地帶，可僅憑他一人之力又如何扭轉這場死局？

『砰！』的一聲脆響，袁琛站起身看向廚房，「小珥？」

楚珥臉色蒼白的看著地上的碎碗，剛剛發生了什麼顯而易見。

「對，對不起。」

「怎麼回事？有沒有受傷？」

袁琛抓起楚珥還沾著泡沫的手，仔細檢查後才鬆了口氣，「沒關係，我等會用掃帚掃掉，你不要用手去撿。」

楚珥緊緊攥著衣角，「......對不起袁叔叔，是我太不小心了。」

袁琛彎腰掃著地上的瓷片，聲音平淡，「剛剛吃飯的時候你也有些心不在焉，是有什麼心事嗎？」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問楚珥，可對方從來不會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偶爾，袁琛自己都會湧上一股無力感，不是對楚珥，而是對他自己。

可是這一回，楚珥卻點了點頭，他低聲說，「同學這周末過生日，邀請我去她家，我......」

袁琛的眉宇間劃過一瞬詫異，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因為這件事？」

「嗯，我怕袁叔叔不同意。」楚珥囁嚅，「可能會玩的很晚。」

「你都沒問過我，怎麼知道我會不同意？」

袁琛啞然失笑，好像心底壓著的重量也卸下不少。

「這周末是嗎，你同學家在哪？遠的話我可以送你。」

「不遠，做巴士就十分鐘。」楚珥抬起頭，臉上終於有了血色，「謝謝袁叔叔。」

「交朋友本來就是件好事，你應該試著開朗一點。」說完，袁琛停頓，「當然，現在這樣也很好。」

曾經，他從不會顧忌對方的身份而壓抑自己想說的話，可是在楚珥這裡，他卻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而讓少年多想。

楚珥露出一個靦腆又喜悅的微笑，可是在袁琛看不見的地方，他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指甲幾乎陷入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