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蕭齊依想清楚要害幹系，在陸鳴遠幽幽的黑眸中，顫顫巍巍，不自覺咬著唇，答應了以後每日一起吃晚膳。

晚膳後，陸鳴遠卻不如往日那般，捧一本書，反而拿出一副要同蕭齊依多聊幾句的模樣，嚇得蕭齊依連聲道近日勞苦，早早做歇息。

陸鳴遠卻略一沉吟，頷首一笑：「為夫今日也覺得疲乏得很，是要早做歇息了。」

蕭齊依猛一瞪大眼睛，盯著陸鳴遠半晌都沒個動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摸著桌子邊兒，小聲打著商量：「那……陸大人您先去，還是我先……」

他本想著與陸鳴遠岔開去，那日新婚，陸鳴遠對他有所嫌棄，丟下他就走了。當日二人也沒有共浴一湯，之後的每天也是分開沐浴。

畢竟，饒是陸鳴遠如今榮寵至極，到底也是清貧出身，聖上御賜的宅子也是有規制的，浴室裡頭也不過一個浴池，這會兒要是同時洗浴，只能共處一池了！

蕭齊依雖說跟陸鳴遠同寢一室、共睡一床，但到底也知道這人不會對他做什麼，這會兒讓他和陸鳴遠一起洗個鴛鴛浴，他還是做不到的。

陸鳴遠看著蕭齊依那股子受驚的小鳥一般的模樣，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

他本還想蹭著飯後的功夫再去問問審問結果，哪怕知道什麼也問不出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趟的。

可這會兒看著蕭齊依那濕漉漉的眼睛，他心下又被熨得滾燙，本來只想逗弄一番，這會兒都當真有了點兒意思。

「哦，夫人的意思，是要跟為夫一起共浴的意思麼？」

陸鳴遠眼裡都是戲謔的光。

蕭齊依眼見著他站起身，往他這邊傾身下來，臉上的笑容叫他害怕得要命。

他不得不往邊上躲著，直到身後靠著了牆壁，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蕭齊依在心中狂呼「系統救我！」

但系統裝死不是一天兩天，這會兒更是不理會蕭齊依的。

等蕭齊依緊閉雙眼，要想哭死的心都有了的時候，頭頂上載來一聲輕哼的笑意。

「夫人，你這番模樣，是在期待著什麼麼？」

蕭齊依瞪大雙眼，滿心憤慨，恨不得把陸鳴遠暴揍一頓！

他又被戲弄了！

「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又戲弄我！」蕭齊依雙唇一癟，怒氣衝天。

陸鳴遠卻沒退半分，還是保持著一個撐在他身上的姿態，嘴唇更是貼在他臉上半寸不到的距離，戲謔道：「夫人伺候為夫沐浴，豈不是新夫人本分。」

蕭齊依警鈴大動，張口就來：「陸大人，您要記得，您心裡還有位心儀多年的心上人啊！」

他試圖提醒他，更是想到之前自己就打算從這位陸大人的心上人身上做文章，沒想到這會兒也是用上了。

陸鳴遠眼睛中的光亮慢慢暗了下去，略差一分毫就要貼在一起的臉也慢慢分開。

「你說的對。」

陸鳴遠話里恢復了平日對下人說話時的那般冷淡，叫蕭齊依大鬆一口氣。

他並未看見陸鳴遠藏在桌下緊捏的拳頭。

「那還是夫人先去梳洗，勞煩夫人為我準備了。」

陸鳴遠吩咐完便離開了側間，蕭齊依大松神經，倒也沒有注意他去了哪裡。

陸家的浴室，哪怕只有一個浴池，其實也是極大的。

到底是御賜的宅子，門廊飛檐雕欄玉砌，這浴池上也有雕花滿閬。況且，這浴池極大，只蕭齊依一人在其中，甚至能劃幾下水，容納三人都不在話下，只是蕭齊依萬分不得願意與陸鳴遠赤|裸相對，洗個鴛鴦浴的。

開玩笑，那人就算他在自己的心裡給他去了一個「奸佞之臣」的名頭，到底也是以遊魂之姿，見過他權傾朝野，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形象的，這會兒斷不會覺得他就是個好人了。

新晉的陸夫人洗澡時還有侍女在一旁伺候，他光是在這雕花華貴又寬敞的浴池裡，就已經覺得宛如在華清池中洗聖山溫泉了，這會兒不知是有人吩咐，還是侍女對他有所討好，不及前兩日只讓他泡了個澡，今日還往水中傾倒牛奶和花瓣，倒叫蕭齊依這個庶子出生的不受寵公子，各外新奇。

「蕭齊依，系統提示您，您的皮膚已經被泡皺了，請及時出浴。」

一如新婚當天的那樣，方才裝死的系統，這會兒又跳出來提示他了。

蕭齊依嘆了一口氣，還想多泡一會兒，結果這系統冰冷的聲音老在他鬧鐘聲提示，不得不說，還真是打擾了他的興緻。

今日不同往日，他蕭齊依倒是不懼怕與陸鳴遠同床共枕了。

大、大不了，讓他再戲弄一回自己就是了。

「蕭齊依，系統提示您，您的皮膚已經被泡皺了，請及時出浴。」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煩啊！」蕭齊依氣鼓鼓地抱怨著，從浴池中站起，在一邊侍女的攙扶下，穿好了絲綢制的睡袍。

水光瀲灧，仙氣緲緲，另有美人出浴，和他小腿後出的一塊梅花似的胎記。

紅艷艷的，像是灼花點入心間。

——這，就是陸鳴遠褪去外衣來到浴室中所見到的景象。

本也覺得他洗了快一個時辰，想當然也已經出來了，沒想著叫人進來看看，直接進來，就這樣隔著滿池氤氳，見到了他夢中也不得想像的美景。

陸鳴遠咽下喉頭的滾燙，只覺得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眼見那人尚要轉身，陸鳴遠感覺退卻半步，隔著門簾，不出聲音，也未叫他發現。

待湯池清去，陸鳴遠脫|衣入內。哪怕知道這水已經換過一池，卻還是覺得鼻尖有他的香氣縈繞。

哎……

陸鳴遠察覺身體異樣，自是明白，這澡是沒法平靜的洗了。

洗了個香噴噴的澡，蕭齊依就算是不圓那句想早些歇息的話，這會兒也泡軟了身子，疲憊感上來，自覺爬上了床塌。

等陸鳴遠終於洗完，平復了心境，回到卧室里，又見到了蕭齊依嬌艷的小臉埋在枕間，呼吸綿延的模樣。

他當即感覺，這個澡，又算是白洗了。

控制不住腳步往床邊走去，手指不自覺地撫上了蕭齊依額前有些濕潤的長髮，纏繞片刻，最終還是把人從被窩中拽了出來。

「起來，不擦幹頭髮就睡，會得頭風的。」

蕭齊依就這麼打了會兒盹，迷迷糊糊被拽進一個灼熱的懷抱里，柔軟的毛巾貼著他的頭皮，被擦了半天，還是沒有多清醒，反而嘟嘟囔囔說著「舒服」的夢話。

不知是蕭齊依消極怠工，還是睡意太深，系統都有些看不下去，出聲提醒：「蕭齊依，請您記得完成您的任務。」

蕭齊依睡得迷糊，張口就答：「什麼任務不任務。」

陸鳴遠聽得這話，心中一緊，剛想說什麼，也不知是他手下重了幾分，還是系統的聲音愈發的大，生生叫蕭齊依清醒過來了。

待他清醒，這才發現自己卧身躺在陸鳴遠的懷中，而他的手上，拿著一塊柔軟的帕子，正在給自己擦幹頭髮。

「陸大人……」

蕭齊依訕訕道，想從他的懷中爬開，卻被陸鳴遠一把抱回。

「頭髮還沒幹呢，你想去哪？」

「這是侍女的事兒，大人何必為我做這些。」蕭齊依正襟危坐，一動不敢動。

「無妨，這也算是閨房之樂。」

陸鳴遠怡然自得，蕭齊依也不多語。倒是陸鳴遠順嘴似的開口，問道：「你說什麼『任務不任務』的，還有人打發你做任務呢？」

蕭齊依已經從系統那裡知道自己方才胡說八道了些什麼，緊張得身子都綳直了，打著哈哈：「哈哈哈哪有，不過是我做的一個夢罷了……」

陸鳴遠唇角一揚：「也是，誰會沒事蠢得要你做任務。」

蕭齊依：……

沒由來的又被嘲諷一嘴，但他的頭髮還拽在這人手裡，也是自己方才說漏了嘴，只能做了悶葫蘆，半個字都不開口了。

他能怎麼說？難不成直言「任務就是要你做個好人」？那怕是要被嘲弄到死！

蕭齊依不打算說話，系統卻不停叮囑：「蕭齊依，請記得您的計劃。」

他的計劃？

他什麼計劃？

蕭齊依好不容易找回思維，這才想起——早前還想著從陸鳴遠這兒套話，問問他那位心上人是什麼模樣呢！

可他這會兒被人抱在懷中，柔柔地擦拭著頭髮，力道適中，脊背發燙，一時半會兒也問不出口了。

系統提醒再三，蕭齊依不好不說話，只好悶著聲音打哈哈：「陸大人，您對我這麼好，您那位心上人被您尋著了，怕是要吃味的吧？」

陸鳴遠擦拭頭髮的動作一頓，這倒叫蕭齊依吃了定心丸。

看來，陸大人心裡還是有那位心上人地位的，不由得繼續開口勸說。

「您看，您已經不得不娶了我，雖說到時候等您尋到他，我們是要和離，但那時候，他心裡知曉您與其他男子同床共枕，又與他有閨房之樂，怕是更難讓他回到您的身邊了……」

蕭齊依的聲音因為底氣不足軟軟，聲聲叩在他的心扉，說的話句句為他所想，就是話著實不如他的意。

「哦，若是我壓根不想要別人，只想要夫人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