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林臉上沒有潛水面具，水流太過湍急，不時有水花打到他的臉上，讓他眼睛都睜不開。

幾分鐘很快便過去了，從一開始蔓延到小腿兒肚的水，逐漸變成了胸口，然後幾個不得不以游泳的姿勢移動。

水越來越多，整個石洞都被淹沒了，白九林他們還是沒能找到山體的裂縫，畢竟這石道也太寬了，水裡能見度又低，說不定洞口就在眼前幾米的地方，都能讓他們錯過。

剛開始還能偶爾浮上水面換氣，越是到後頭，石洞被水填充得越滿，洞頂留給他們的換氣空間也越來越少。

怎麼辦？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幾個人也被水流衝散了。

白九林為什麼不帶水肺，是因為他堅信，若是陸連那隻大豬蹄子當真還能感應到他的狀況，一定不會丟下他不管不顧。

換成其他人，陸連都會冷漠的視而不見，但若是換成他白九林，陸連一定會來的。

白九林拿自己打賭，也帶了幾分和陸連賭氣的成分。

但白九林從看到祁陸拿出來的血之後，心底冒出了一個不太好的想法。

倘若陸連虛弱到無法動彈呢？

又該怎麼辦？

眼前一陣發黑，是一種缺血之後的眩暈感，但白九林身上並無傷口，自然不可能失血過多。

他看了一眼手裡的戒指，想到這枚詭異戒指時靈時不靈的效果。

有著失血眩暈感的人很可能不是自己，而是陸連。

白九林心煩意亂的在水裡撲騰，忽然抓到了一根來不及縮走的藤蔓。

這是？！

對了！這些藤蔓不是要尋食麼，它們不怕水，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也是會遵循本能覓食的。

如果是有通往外面的路，便不必孤零零的守著沒有什麼油水活物的墓葬內部了，這些藤蔓不會輕易放過方便找尋食物的這條道路。

想到這裡白九林拽著手裡這根攀爬在石洞牆壁上的藤蔓，潛出水面大吼道，「跟著牆上的藤蔓走！」

也不知道其他的人聽到沒有，白九林說完，抓著這根掙扎的藤蔓，往遠離古塔的地方游去。

有了指引之後，不在是在昏暗混濁的水底暈頭轉向了，白九林很快來到了一處藤蔓彙集的地方。

伸手一摸，一片空洞，不再是實心的牆壁。

但洞口的寬度只能勉強容納一個成年人透過，白九林遲疑了幾秒，脫下背上的背包掛在了洞口的藤蔓上，還死死的打了好幾個死結，用匕首卡在石頭的縫隙里，固定在了牆上。

作為一個標識物，也不知道其餘的幾個人能不能有緣看到，又或者跟上他。

不再遲疑，白九林鑽進了發現的小型石洞里。

往前艱難的遊了一段路，這裡頭果然經常被藤蔓光臨，洞壁到處都纏繞著藤蔓，不過也正是因為有這些藤蔓，洞壁四周尖銳的山石才不會劃傷白九林的皮膚。

不過往前遊了大約五十來米，手掌伸出去的地方豁然開朗，不再是細窄的洞口了。

身上的水壓也猛的增加。

白九林忍不住吐了一串泡泡，眼前一陣發花，肺部生疼。

懸停在水底，環顧四周，不少地方還生了黑色的水草。

這裡應該是某處湖泊的水底吧？

逃出來了？

腳下他出來的石洞如同廁所的沖水閥一般，不停的吸入湖泊里的水。

白九林甚至產生了一種聽到了水洞咕嘟咕嘟吸取水流的聲音。

走吧，在岸上去等幾個人。

白九林擺動著手臂正要離開，一縷黑色的水草纏繞到了他的手臂上。

使勁兒一抬手臂，並未使用多大力氣，黑色水草便被連根從河底的沙地淤泥里扯了出來。

水草倒是沒有多少，一縷一縷的和打結的人類頭髮一般，但是這根莖，圓圓的一大坨，就像是足球那麼大。

白九林沒空管這水草，現在缺氧的感覺漫上腦袋，他只想浮上水面去，離這該死的墓葬遠一些。

甩了兩下手臂之後，忽然心中咯噔一聲。

一種從出來石洞之後，一開始籠罩在心頭的不協調感，擒住了他的心神。

魚呢？

水底里的魚呢？！

那股冷汗直冒的感覺集中在了手腕上，水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纏繞到了他的皮膚裡面。

水中立刻瀰漫出了一縷紅色的血絲。

這水草不對勁兒。

白九林這才抓起了水草那如同足球一般的根部，仔細一看，這分明就是一顆人頭！

這會不再留手，使勁兒一扯，人頭被白九林從手臂上弄下來，一扔扔出了老遠。

這哪裡是什麼水草，這是頭髮！

這時候白九林環顧四周，卻看到水底，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黑漆漆的頭髮絲。

它們被血氣所吸引，順著水波一點點朝白九林飄蕩而來。

手臂上全是頭髮絲割出來的如同細密刀痕一般的傷口，血還在往外冒。

逃不出去了麼。

白九林手腳冰涼，眼睜睜看著頭頂的光線越來越少，四面八方都是頭髮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笨蛋。」

熟悉的聲調帶著一絲絲無奈的聲音，響徹在耳邊，這不是有人在水裡在他耳畔說話，而是心念相通的傳音。

在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和他能夠用這樣這樣荒謬的方式交流。

「你來的太晚了，混賬。」

「抱歉。」

一隻白凈的手從一大團黑漆麻烏的頭髮絲里伸進來，準確無誤的捉住了白九林的手腕。

稍微用力一拉，白九林便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下巴被強硬的捏住，白九林挑眉看向略顯狼狽的陸連，「找到你親愛的子履了麼。」

陸連咬牙怒視著白九林，「閉嘴！」

下一秒，他用力咬住了白九林的嘴唇，狠狠地吸吮著美味的唇瓣，彷彿在用白九林的嘴唇解氣一樣。

白九林根本禁受不住這樣激烈的吻，張開了嘴唇，陸連的舌頭立刻像蛇一樣靈活的鑽進了口腔，舔舐著敏感的口腔內壁。

一直以來，白九林都禁不住這樣的挑逗，開始不自覺的回應他的吻。

甚至白九林感覺到陸連的舌頭彷彿要纏死他一般，和他的舌頭糾纏在一起，兇狠的進攻著他舌苔上的敏感地帶。

水？倆人的口腔里除了彼此，根本容不下其他的東西。

倆人之中都沒有一個人想到這是在水底，周圍還圍著虎視眈眈的邪物。

「只有你，一直以來就只有你而已，沒有別人。」

生氣、失望、憤怒、恐懼，通通去了意義，對白九林來說，剩下的只有沉浸於渴求陸連的身體而已。

「那以後就只能有我了。」

白九林的身體在瘋狂的渴求著什麼,渴求有誰把什麼東西放進裡面，狠狠地亂攪了就好了，無論是腦子還是身體。

讓他不再東想西想，讓他不再糾結什麼子履，什麼千年前的記憶。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九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撫摸陸連，「陸連……我的……！」

「我在。」陸連以令人愉快的聲調不慢不急的說著。

然後摸了滿手血的白九林，滿眼詫異的看著陸連，一點點的鬆開他的手，朝著河流的黑暗深處游去，所有的黑色水草一陣騷動，就像是發了瘋一般。

濃稠的黑暗朝著陸連消失的地方涌去。

「走吧，快走，等著我解決問題之後來找你，乖。」

如果到現在白九林還沒發現陸連做了什麼的話，他才真是個傻子。

陸連竟然用自己當做誘餌，引開了水裡那些詭異的黑色水草，就為了讓他安全上岸。

到後來白九林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水底上岸的了。

只知道似乎是有兩個人架著他的胳膊將他托到了岸上。

「找到了！白少爺他們在這裡！趕緊的來幫忙！」

「該死的！叫人潛水下去！立刻！」

「通知白姥爺！」

……

眼前一片漆黑，再次醒來的時候，鼻腔里充滿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好像自從認識了陸連之後，他便和醫院結下了不解之緣。

眼皮上像是被壓了一千斤的重物，根本睜不開。

白九林聽到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聽不太真切，但混沌的腦子還是能夠聽懂幾個字。

這些人似乎是在討論某個湖泊的事兒。

「這個湖在我們當地可是聖湖，沒人會在裡頭打撈捕魚的，而且因為化學物質的原因，裡面也沒有魚，更不會有幾位說的活物了。」

「要不是當局壓著，要我說，幾位還真沒那個機會去打撈，找到這幾位就算了吧。其他的算是倒霉。」

「撈，直到撈到屍體為止，這也算是給我大孫子一個交代，是你們欠他的。」

是爺爺的聲音，什麼交代？

……

後來白九林養了快一個星期才從病床上下來，說是肺部感染，水太髒了。

為什麼臟？

據說後來當局組織人員，對白九林他們逃出來的，通往古墓的那個湖泊進行了抽水打撈作業。

原本是奔著清理被水流從古墓里，帶出的古董的目的去的，誰知道，湖底的淤泥里，竟然挖出了上千個人頭！

對於這些被挖出的活體頭顱，當局還專門開設了一課古時新生物的研究專題。

這些人頭裡頭，還有一隻活體的老母蟲，幾乎和頭蓋骨粘連長在了一起，每一顆頭顱里都有一隻。

這些頭離水之後，裡頭的蟲體便會融化成透明的粘液，但一直保持在水中的話，便能存活下來。

單獨取出蟲體，放個空置頭顱在水中，也會被蟲體選擇寄生。

比起光禿禿的頭顱，新鮮的頭更具吸引了，人類的頭顱比起普通動物更具吸引力。

習性有點類似於寄生蟹？

這些被蠕蟲寄生的對血肉保持著高度活躍性，喜血肉。

至於蟲的粘液作用，還在研究之中，據說有著比任何化妝品和保健品都更為高效的延緩衰老的效果。

當局正在想辦法，繁殖這種新型動物。

……

因為有頭顱蟲的存在，這次行動還算比較成功，不至於除了破壞了一座古墓的結果之外，一無所獲。

除了殉職的唐兵之外，其餘的五個人全都幸運的活了下來。

不過他們幾個人比起白九林來說幸運得多，因為有水肺過濾髒水，肺部沒有問題，從石洞出逃的時候也只是受了一些輕傷，上岸的時候太急了，時候得了輕微的減壓病。

沒什麼大礙。

劉美美將收集到的資料上交了，其餘幾個人也被有關人員找了分別談話。

幾個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墓室里出現的和陸連長的一模一樣的神秘人。

上交的官方報告，也只說很不巧遇到了小型地震，導致墓葬被水淹沒。

他們遭遇的有很多東西是不能見光的，白九林做的筆記和一些資料也通通被當局收繳了。

幾個人在醫院裡簽署了保密協議，折騰了大半個星期，這才被官方爸爸放過了。

陸連失蹤。

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

無論是官方的還是盜墓界里，都沒有閻羅的消息。

剛開始的時候，白九林還能忍著，在屋裡養傷養了半個多月，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帶著一大批白家的人馬殺了回去。

將那天逃出來的湖泊又抽幹了一次，仔仔細細的尋找湖底。

什麼都沒有。

官方爸爸清理幹凈那些頭顱之後，湖底幹凈的不行，除了依舊養不了魚之外，沒有任何異常。

陸連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白九林就像是魔障了一樣，不去折騰那陸連消失的湖泊就渾身難受。

當地人已經把他當做了褻瀆聖地的敵人。

有關部門上的人也不止一次上門敲打白家，收斂一點兒。

這些白九林通通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的陸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