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連消失了。

真的是消失得幹幹凈凈。

去派出所查戶口查無此人，去盜墓門中打聽不到消息的那種失蹤。

白九林瘋了快三個月，愣是把自己逃出來的那個湖泊給掘地了三尺深，湖底淤泥都翻到沒有了，連根毛都沒找出來。

當局的人都快懷疑白家是不是想要從湖底開挖被水淹沒的古墓了。

陸連消失之後，魏建國和黃忠在盜墓界大肆宣傳了一番白九林的『英勇事跡』，愣是把他吹成了閻羅第二。

加之常問帶著常家人也在背後煽風點火的搗鼓，白九林又是白家鬼手後人，大有一種要接替陸連掌管盜墓界的勢頭。

何況這位還有『陸夫人』的稱號，這閻羅家的夫人可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當得麼？

這些白九林通通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陸連說的解決問題到底會花上多久的時間。

一年？十年？還是一百年？

時間對於陸連來說可能不算什麼，但是對於白九林，只有短短幾十年。

他可不想自己終其一生都在找尋陸連的消息。

白老太爺也找白九林談了好幾次，問他是不是有掌管盜墓提督印的意思。

「你可想好了，入了這行可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的了。」

「沒什麼好考慮的。」

白九林答應了，比起明面上找人，讓這些地老鼠尋找消息，肯定來得快也全面得多。

小半年時間，道上大部分人見到白九林都得喊一句『白爺』。

和白九林想的一樣，大約三個月的時候，白九林還在和湖泊較勁兒，忙著在湖底搗鼓淤泥，其實道上已經有了陸連的消息。

一句話下去，不過幾天時間，相關的幾個人都已經被提溜到了白九林跟前。

白家大院里，夜裡依舊燈火通明，三個人腦袋上被套著黑麻袋，壓到了正堂跪下。

白九林坐在正堂的梨花木太師椅上，閑暇的玩著茶杯蓋子，一副悠然品茗的模樣，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三個人。

等了大半天，白九林手裡的茶水都添了好幾次了，跪著的人裡頭，終於有一個人忍不住開了口。

「各位爺，要殺要剮，一句話就是，江湖恩怨一刀了，別不上不下的啊。」

嗑噠一聲。

白九林總算是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給一旁侍立的幾個小弟使了個眼色，另外兩個從頭到尾一直老實跪著不開口的人，便被幾個人拖了下去。

除了這一個開口的，其餘倆人這麼沉得住氣，白九林可不想費時費力的去撬開他們的嘴。

捏人還得挑軟柿子捏，既然開口說了一句，那麼還能說個第二句，第三句。

這人滿頭大汗，後背都不知被浸濕了幾次，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開了口求個痛快，還以為能得到回應，結果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甚至一開始和他待在一起的倆難兄難弟的呼吸聲都不見了，之前有聽到拖拽聲，似乎是被拖走了？

整個屋子大得出奇，又給人空曠得要命的感覺。

眼睛看不到，耳朵幾乎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胸膛里心臟轟鳴的聲響。

最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會死，而是死之前或是等待死亡之前的未知感。

又過了很久，有個磁性低沉的男聲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沒用的東西就會被丟掉，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跪在地上的人連忙點頭，「是是是。」

「那麼你覺著，自己是有用的，還是沒用的那一類。」即便被蒙著眼睛，這人也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來愉悅的味道，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我肯定有用，不然貴人您不會來找我！」這人慌忙的接話。

「你說我找你做什麼。」白九林把玩著漂亮的陶瓷杯蓋，用手指漫不經心的勾勒著上頭的琺琅花紋。

「小的不知道啊，不然也不會被爺您給請到這裡來……」

「陸連。」白九林打斷了他的話，只說了這兩個字。

「……」這下開始還油嘴滑舌的人，立刻老實的跪了回去，閉口不言。

白九林嘖笑了一聲，忽然將手裡的茶杯蓋子敲在了木桌上，霎時杯蓋被弄碎成了瓷片。

白九林幾步上前，一把掀開了跪在地上這人的頭套，隨意在地上撿起了一片陶瓷碎片，一隻手拎著這人的衣領，將這人拖拽倒在地上。

手裡鋒利的陶瓷片緊挨著這人的眼珠子，不過一厘米的距離，「再問你一遍，陸連找過你沒有。」

大有一種要是這人不開口，就用瓷片硬生生挖了對方眼珠子的氣勢。

「您……您可別亂來，法治社會、講人權的……」這人被白九林猙獰的表情嚇了個夠嗆，認出了白九林的身份之後，心裡剛有了點底，立馬又被白九林瘋狂的行為給嚇到汗毛直立。

「法？落到我手裡，你同我講這個。」白九林陰惻惻的一笑，「你可知道，陪你跪了大半個下午的另外兩個人到哪裡去了？」

「閻羅吩咐過、不能透露消息……不能。」

「哦？」白九林手裡的瓷片往前送出了一點，男人吧嗒眼皮的時候，明顯能夠感覺得到，冰涼的陶瓷片緊挨著眼皮的涼意。

再進去一點點，眼睛一定會被劃開。

他是來真的，這個瘋子，說好的溫柔體貼的夫人，隨便說兩句就能糊弄過去的呢？！您蒙鬼呢！陸閻羅！

「不知道麼。」白九林手裡的瓷片又往前遞了一些，男人的眼皮已經被劃開了口子，血滴落到了眼角，好在眼球沒傷著，只能算是輕傷。

讓人受傷看來嚴重，卻不致死這麼簡單的一些操作，對於長期練手活兒的白家後人白九林來說一門清。

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最近他也沒少幹，往人身上戳十幾二十個窟窿眼，威脅對方閉嘴，受害人一紙訴狀控告他，鑒定之後卻只受了輕傷，邢事課拒不受理的事兒。

真真是氣死人，又讓人無可奈何。

「知道！知道的！」這人趕緊吼了一嗓子，堪堪讓白九林停了手。

「愣著幹什麼，給人鬆綁，來了這麼久了，都還沒吃飯呢，晚宴備上，好酒來幾瓶，貴客。」白九林臉上立刻喜笑顏開，拍了拍因為半蹲的姿勢，褲腿兒上沾的灰，一拍手，招呼其他人趕緊的鬆開這人。

「不留了，謝謝您。」這個人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接過了另有人遞來的毛巾，捂在了眼皮上的傷口上止血。

「勞煩陸夫人您再給點紙筆，我就知道個毛毛雨，具體的人手都是陸爺自己置辦的。」

白九林點了點頭，另外立刻有人將筆記本和紙交給了這人。

「勞煩您放過另外倆個兄弟，他們和我一樣，就幫著閻羅的忙買了些東西，不知道其中關節，您再怎麼審，也從他們嘴巴里撬不出什麼東西。」這人一邊寫，一邊絮絮叨叨的。

紙上只寫了寫倒斗所需的物品，零零碎碎的。

「不會虧待你。」白九林從衣兜里摸了一本支票簿出來，洋洋灑灑的寫了一串數字，拍在了這人的手邊。「勞煩再想想還能想到什麼。」

「嗯……」

這人也不客氣，收了白九林的支票，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而後馬上又撕掉了那一部分。

「這我可沒有告訴過陸夫人您，是您自己聰慧，從這些常用品里，看出來的貓膩。」這人也是個人精，估計是和陸連發了什麼毒誓，又或者怕陸連秋後算賬，也不和白九林打明牌，拐著彎兒的幫忙。

表面上的那張紙被撕了，但是紙下的痕跡還在，白九林不難看到這人到底寫了些什麼。

——羅布泊、沙城

再加上這些購置的物品里還真有不少是沙漠行軍需要的物品，只是按照陸連的個性，一定會把物品分開由幾個人購買，重要的自己過手，讓白九林拿著這清單，雖然感覺奇怪，但一時半會兒白九林還猜不出個什麼。

但是有了這幾個字，一下子陸連此時所在的位置就暴露了個幹凈。

竟然跑到沙漠去了。

「多謝。」白九林揮手送客，一旁看了個全程的夥計忍不住鄙夷起剛才的那個人來。

「貪生怕死又好財，真不知道閻羅怎麼會找這樣的人辦事兒。」比起另外兩人，這人不過被稍微威脅幾句便將底子抖了個幹凈，還好意思收白爺的支票。

「錯，這人很聰明，還是三人之中的頭目。」白九林搖了搖頭，一口飲盡了微涼的茶水。

他這是拿捏穩當了白九林不是陸連的仇家，這才裝了個傻，賣了兩邊一個人情。

「查查三個月前入羅布泊的旅遊團，讓人通知常問，咱們也玩玩沙漠游。」

「好。」

陸連別想就這麼甩開他，裝死完了不算，跑沙漠里當王八烏龜？

就算是怕祁陸傷到自己，但吱個聲兒能死麼？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平日里子履，子履的喊得肉麻兮兮的，這會兒知道自己無顏面對他白九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