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習，林默和學生們一起出了校門。

房子離學校並不遠，林默一般都是步行回家。

上課的時候爸爸打電話給他，因為是上課時間，林默並沒有接。出了校門，周圍不吵鬧了之後林默才掏出手機回撥過去。

爸爸的聲音明顯蒼老了不少。「小默啊，新學校適應得怎麼樣了？」

「我一切都好，爸，你就別擔心了。」

「唉~我能不擔心嘛。你呀你，總是報喜不報憂，小默啊，我們是你的家人，有事記得一定要告訴我們啊。」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爸爸語重心長的叮囑。

「爸，我知道的。」鼻子一酸，林默深呼吸，語氣帶著笑意。

「你媽想你了，有空啊記得回來看看我們二老，還有你妹妹也想你了。」

「嗯，知道了爸，有空我一定回家。」確實，爸爸媽媽都老了。林默現在二十七歲，父母都四五十歲了，再加上這些年的操心，更是蒼老了不少。

妹妹呢，大學畢業後在老家做一名醫生，工作一年了，離家近，照顧父母的事她比較操心。

家，林默想家了。

只有哪裡，他才可以不用遮遮掩掩，也不用偽裝什麼，他可以做自己。

有時間是得抽空回去一趟了。

林默心裡盤算著，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家了。

林默住的是小區房，房東人在外地把房子便宜租給他的。

遠遠的，林默就看到了一個身影在他樓層下徘徊。

如果那具身體不是他熟悉的，他恐怕絕對不會覺得有什麼異樣。

小區窗戶一戶戶點著燈，在這個時間裡，明明萬家燈火，林默卻有種孤立無援的感覺。

那個身影他很熟悉，就算男人穿著黑色衛衣，帶著口罩和棒球帽，林默也能一眼知道是誰，

何鈺。

差點驚呼出聲，林默捂住嘴巴盡量讓自己平復情緒。

夜晚，燈火把林默嚴重的錯愕和恐懼照得一清二楚。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找過來了，踩著影子一步步將我的肉身靈魂踐踏的何鈺，他回來了。

那些年痛苦的回憶蜂擁而來，林默顫抖著身子，恐懼的眼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充滿淚水，林默的眼珠很黑很漂亮，此刻卻像個鑲嵌在死水潭中的琥珀，帶著恐懼和無助，凝視某個地方。

何鈺他跟蹤我！！

彷彿知道了這個驚天的事實，林默只想逃。

就在這是，帶著帽子偽裝極好的何鈺感覺到林默的視線，轉身，金邊眼鏡借著燈光閃爍。

是他，真的是他。那雙眼睛，林默永遠都不會忘記。溫柔的，恬靜的眼眸下藏著的是暴力、極端和偏執。

撞上何鈺的眸子，林默身體抖如篩糠，像是焊接在地板上的雙腳終於艱難的挪動了步伐，隨後跌跌撞撞的逃跑。

因為隔得遠，林默逃跑的時候何鈺跟上，卻已經追不上了。

轉眼間林默就消失不見。

何鈺在小區周圍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找到林默。

冷笑著，何鈺用溫柔的口吻給林默發簡訊。「小默，你在害怕我？別怕，出來，我有話想對你說。小默，出來吧。」

是誘導，是勸說。

躲在花壇中的林默僵硬著身子不讓自己發抖，捂著手機，指縫中看到了零零的幾個字眼。

花壇樹葉茂密，中間有大片陰影，林默穿的西裝是一身黑，躲在裡面不仔細是發現不了的。

許久許久不見何鈺，林默以為人已經走了。

就在他鬆口氣的時候，腳步聲慢慢靠近。一下又一下，一步步踏在林默心尖上，踩得人呼吸困難，像要窒息一樣。

眼睜睜看著那雙暗灰色左運動鞋停在不遠處。

死亡的氣息瘋了一般籠罩過來，林默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細汗，捂緊手機的手指發白而顫抖。

「小默，我知道你在附近，出來吧，我有話要和你說。」穿成這個樣子，林默可不覺得他意圖善良。

不會了，林默永遠也不會再受何鈺的誘導，聽他的話。

他不想再一步步走入深淵泥潭，無法脫身。

沉默了一會兒發現沒動靜，何鈺鼻腔發出一聲輕笑。「小默真不乖，不出來的話我就打電話喏。」

話才剛說完，林默手機就有電話打過來。閉著眼睛，林默知道這一切都逃不掉了。

逃不掉了，他只能接受這糟糕的結局。

不過下一秒林默才發現手機只是微微發量，但是大部分光都被他手指擋住了。

因為上課期間林默不希望有電話打擾，所以關了靜音，就連震動模式都沒開。下課後沒有及時打開音量，這會兒，倒是救了他。

偷偷呼出一口氣，何鈺疑惑，最後以為林默真的不在這裡，只好離開。

林默不敢馬上出去，他在花壇里躲了兩個小時，雙腿發麻到疼痛再到麻痹沒知覺。

最後才出來。

基本上是從花壇里滾出來的。

雙腳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出來後林默還是忍著痛感艱難的回家。

慶幸的是住的電梯房，不用再爬樓。

電梯在六樓停下，掏出鑰匙，因為手抖鑰匙好半天才插，進去把門打開。

急匆匆關上門，檢查了一下房間確定房間隱蔽處沒有什麼人躲藏在裡面後，林默這才放鬆的窩在小小的沙發上休息。

何鈺知道了我的住所。

怎麼辦，要搬家嗎？

可是，搬家後呢，他也還會找到的。

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沒有做不到。

搬家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林默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辦。那些事，是不是還會在他身上重演一次。

「我逃了這幾年，還是逃不掉了嗎。」

縮了縮手腳，像嬰兒蜷縮在母親肚子里一樣，這樣才能有安全感。

現在已經深夜了，秦景今天一直沒聽到林默的聲音，竟然有些想念。拿著手機把玩了半天始終沒打電話過去。

這個點林老師應該睡了吧，打電話過去會吵到他睡覺的，睡不好覺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上課就不專心，不專心就容易出錯，但是……

「好想聽聽他的聲音啊。」糾結了半天，秦景有些抓狂。反倒是秦寧君坐在椅子上停下噼里啪啦的鍵盤聲轉頭鄙夷不屑。「老爸鬼叫什麼，一遇到林老師就婆婆媽媽的，不像個男人。」

「臭小子說誰不像男人呢！」

「放心打吧，林老師明天早上前兩節沒課，打個電話不會怎樣的。」推了推掛在臉上超級大的防藍光眼睛，秦寧君撇嘴說完後又繼續轉頭玩遊戲。

心思被說穿，秦景瞅了瞅兒子，張嘴沒反駁。

不過心裡還是有點不爽，舉起手機邊撥打電話邊用老父親的話吐槽。「玩遊戲，整天就知道玩遊戲，你眼睛早晚得壞！別以為戴個破眼鏡就能保護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