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來，余期從不遲到，總是做事最勤快、加班最積極的那一個。自從程光來過咖啡館找他，從那以後他就幾乎沒有準時到達過咖啡館。

張柏洋一如既往的溫柔，沒有因為打消了和余期發展戀人關係的念頭，就顯得對他比以往冷漠，露出一個招牌式溫暖的微笑，「嗯」了一聲表示沒有關係。

然而，他漫不經心的眼神卻在留意到余期的表情時，突然變得有些苦澀。

忍不住把心裡的猜忌說了出來，張柏洋問道：「你是不是……和他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說紅彤彤的臉蛋是因為一路跑過來曬的，小鹿亂撞的眼神卻無法騙人。不論是眼神，抑或是手忙腳亂的動作，都顯示出余期剛剛經歷了一場令人心慌意亂的變故。

其實不等余期回答，張柏洋就從他的表情和動作中找到了答案。

那個叫程光的大男孩兒，終於肯拉下臉面行動了？

也是。

像余期這麼好的對象，如果再不主動就沒有機會了。

「店長……」

伸出手晃了晃兀自陷入沉思的張柏洋，余期的臉蛋還紅撲撲的，卻流露出疑惑道：「你怎麼了？」

張柏洋回過神，微微一笑，這抹笑容中既有苦澀，也有釋懷。望著余期寫滿福祉的模樣，明顯只差最後一步就能與深愛著的人互表心意……張柏洋心裡最後一抹僥倖與不甘也隨之煙消雲散。

只要余期開心，就好。

「沒事。」張柏洋收回目光，重新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余期點了點頭，為了彌補遲到這件事，也用比以往更專註的態度認真做起事來，不知不覺就投入到鋪天蓋地的訂單中，暫時也沒有什麼功夫想其他事了。

然而表面上的平靜才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隨著「叮噹」一聲脆響，掛在門口處的風鈴左右搖擺了一下，三個用身高就足以碾壓在場所有人的男生走了進來。

「歡迎光……」看清楚這三個人是誰後，余期臉上的微笑滯了一下，剩下那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嫂子好！來一瓶凍檸茶！」王季寧的嗓門兒大，他的手裡拿著一顆籃球，憨厚的笑容之下，是一口晃眼的白牙。

嫂，嫂子……

余期臉上的笑容徹底僵硬了。內心太過震驚，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那顆籃球。

秦昊陽沒有這麼不要臉，他彆扭地朝余期笑了一下，卻明顯擺出一副「看在某些人的面子上，我來支持支持你的工作」的表情。

「那我也要一瓶凍檸茶吧。」點完單，秦昊陽還怕自己說得太生硬，又補充了一句，「辛苦了！」

至於剩下那個人，用腳趾頭想也該知道是誰。

程光耐心地等他們都點完，這才往前走了一步。換下了一身籃球服，此時的程光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深色的牛仔褲，平常也沒留意，程光的腹肌形狀居然這麼明顯。

「你好。」程光禮貌有且溫和地打了個招呼，像是第一次見到余期。「來一杯Kissing Me。」

該死的，咖啡館怎麼會有名字這麼騷里騷氣的飲品！

等待飲品做好的時候，程光也不離開，就站在吧台的另一側，目光灼灼地盯著余期沖泡奶茶的模樣。

把他頗為有些手足無措的動作、躲閃的眼神和悄悄紅透了的耳後根都盡收眼底。吧台的燈光很明亮，映照著程光笑眯眯的眼眸，那雙平日里連光都可以淹沒的眸子里，此刻卻如同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眼看那杯Kissing Me就快做好了，程光這個時候卻走開了，一直走到秦昊陽他們在窗邊的位置，在兩人一副「看戲」的表情中，程光帶著絲毫不感到羞窘的表情走回了座位。

於是，原本期望程光可以自己拿走的咖啡師余期，只好咬著牙把做好的飲品端了過來。

程光假裝沒有看見他，一直和秦昊陽、王季寧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余期囁嚅地說了一聲，「客人，你的奶茶。」

眼看程光頭也不回，只展露一個完美的側顏和精緻的下顎線，余期放下奶茶就想離開。

卻在這個時候，程光一把抓住他拿著托盤的手，明明沒有笑，眼眸里卻布滿盈盈的笑意。「坐。」

「不好意思！這位客人，我在上班……」

「你現在不坐，我今天就不走了。」程光眸光幽幽地看著他，「你什麼時候下班，我就坐到什麼時候。你回家，我就跟著你回家，一直看著你進門。」

剛剛經歷「停車場逃生事件」的余期，此時又被程光追到了兼職的地方，他不得不相信程光說的話，也不敢無視他的警告。

不斷退縮的步伐停止下來，余期放下托盤，坐在了程光隔壁。

程光的腿很長，哪怕這是一張坐得下四個人的桌子，底下的空間還是無法塞下他們所有人的腿。感受膝蓋碰著膝蓋的觸感，余期只覺得一雙腿灼灼地發熱。

眼看兩人已經進入狀態，雖然一個牢牢注視，另一個恨不得縮到地底。

秦昊陽和王季寧相視一眼，默契十足地站起來，兩個一米八幾的壯漢頓時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連帶把正要過來詢問情況的張柏洋擋得嚴嚴實實。

「你為什麼躲著我？」

第一回合，程光率先發動攻勢。

「我沒有躲著你。」還是那句話。

程光直接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裡面是十幾張他和「餘生不可期」這個ID一起玩遊戲的截圖。

還有兩人在微信上寥寥數語，卻還算熱絡的聊天互動。

「經常和我一起打遊戲、在微信上聊天的人不是你？」程光問：「現在呢？網上見不到人，現實也躲著我，其他的不說，我能不能問一句為什麼？」

程光當然知道原因，他說這番話也不是真的為了知道答案，而是不管余期說什麼，都要先把兩人的關係重新熱絡起來再說。所以他的語氣不算咄咄逼人，除了溫和就是溫和，幾乎把他這輩子活了短短二十載的溫柔全都用盡了。

「那個啊……」望著鐵證如山的證據，余期在情急之下居然開始胡謅了，「那是我的雙胞胎弟弟，不是我本人。」

「撲哧！」偷偷豎起耳朵聽的秦昊陽和王季寧噴笑出聲。

「……」程光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是無奈。想不到為了不和自己扯上關係，余期居然都開始睜著眼說瞎話了。

可他能怎麼辦呢？

某人就是決定把賴皮的功夫發揮到底。

和他對峙的第一回合，只能算是程光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