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靜，余期正要說自己要去忙了的時候，程光修長的指節忽然指了指腳邊的籃球，正是王季寧帶過來的那一顆，也是突然出現在程光家門口，意義卻十分深重的那一顆。

「Shine Ray訂製，市中心的運動品牌專門店，印了我的球衣號碼12。你送的？」

第二回合，程光再次發動攻擊。

余期狠狠地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程光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不、不是……」

程光打斷他，「不是說沒有躲著我嗎？為什麼不承認你送了東西給我？」

心裡已經兵荒馬亂，表面上還要死不承認，余期決定打死不鬆口道：「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我送的，我都不懂籃球，怎麼可能去買這種東西！」

這話說的，如果不是秦昊陽和王季寧親眼所見，他們都快相信了。

程光說：「我們都看見你進了那家店，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小票憑據還在你身上，Shine Ray這種高端定製款，隨時都能查到交易記錄。要不然你跟我去一趟，我們一起問問店員？」

「我沒有時間……」余期還要不承認的時候，

程光直截了當道：「還有我家門口的監控記錄，管家一早就拷貝了一份給我，就在我手機里，你要不要看看？」

不管余期如何用帽兜遮住自己的臉，只要是個熟悉他的人，都能在一秒之內認出那個在程光家門口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是余期。

再也圓不下去了，余期的兩隻耳朵就像煮熟了的蝦餃一樣變得通紅，臉上還帶著被人揭穿的窘迫，一雙眼睛左右亂瞟，反正就是不敢看陡然變得笑意盈盈，一臉得意洋洋的程光。

「你暗戀我，所以在你自己生日的時候送我東西，還怕我知道，偷偷摸摸潛入我家。」程光篤定道。

他的聲音不小，總歸是沒有故意壓低音量，有人聽見他這番話，立刻回頭想看看什麼情況，還以為這個樣貌不俗的男生在對哪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兒告白，誰知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看見一個鵪鶉一樣窩在椅子里的……咖啡店店員。最重要的是，這個店員還是個男生！

「你，你小聲點！」盯著四周火辣辣的視線，余期就快崩潰了。「別讓其他人聽見！」

「那你承不承認？」程光的聲音更大了，「不承認我就再問一次。你是不是暗戀……」

「是是是！」余期破罐子破摔道：「我承認！你別再說了！」

「那就好。」程光的音量又恢復正常，甚至壓低音量道：「那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不想！」

「那天在甜品店的時候我就想說了，」程光不理會他的反駁，卻頓時收斂了所有笑容。如果說之前是用盡了畢生的溫柔，此刻就是展露出前所未有的認真。「你暗戀我，我也暗戀你，那我們算不算互相喜歡？」

撇開余期不說，秦昊陽和王季寧的呼吸聲倒是變粗了。

「呼……」兩人長長地吁出一口氣，終於在心裡接受自己的死黨成為了同性戀的事實。

「啊？」余期愣了一下，指甲快把皮製的座椅摳爛了。

第二回合，余期完敗。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沉默半晌，程光乘勝追擊。

「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余期的聲音不再畏畏縮縮，倒是和普通說話的時候差不多，只是他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的模樣卻很耐人尋味。「所以呢？」

「什麼……」

「所以呢？」余期直勾勾地回望程光的眼眸，「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還以為他想通了，程光眼裡的欣喜頓時涌了上來，「為什麼不……」

然而話還沒說完，余期又說道：「我們不能在一起 。」

程光不解的眼神立刻殺了過來。

「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

「你在說廢話？」

「……」余期悄悄地吁出一口氣，「你爸爸不會同意的。」

如果只是這句話還好，程光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和他解釋什麼他與他爸爸之間的感情根本就不好，也不打算在這間咖啡廳聊起自己根本不在意他爸爸的想法，然而余期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程光愣住了。

「不僅是你爸爸，我媽媽也不會同意的。」余期皺著眉，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道：「她身體不好，工作也辛苦，她只有我一個兒子……」

好在他說的慢，程光想了很久，很久，這才開口說道：「那你為什麼來招惹我？」

「……」

「如果你連這點決心都沒有，你為什麼要踏出第一步？」程光也皺著眉，看起來比余期的模樣嚴肅多了，「我不怕我爸怎麼想，我也用不著怕他。你呢？」

余期知道，他問的這個「你呢」蘊含了多少無奈與失望。

「對不起。」

程光很想和他說自己不想聽這三個字，但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還能期望從余期嘴裡說出什麼話來。

第三回合，也是最後一輪交鋒，兩人之間沒有輸贏，卻敗給了不存在的責任。

「你走吧。」程光往後一仰，看也不看一眼余期。

「我……」余期還想說什麼的時候，程光卻撇過頭，一副下定決心了不再和他說話的樣子。

見他這樣，余期只好拿走桌子上那杯已經化開了冰塊的Kissing Me，喃喃道：「我再去幫你做一杯。」然後就端著托盤倉皇地回到了水吧裡面。

眼看氣氛降到了冰點，秦昊陽和王季寧很像當作沒聽見的樣子，奈何他們兩人豎起耳朵偷聽的事情早就被看穿，此時也不敢裝作沒事發生。

兩人一臉若無其事地坐下來，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頭，不知道是該說點什麼寬慰一下程光，還是保持沉默就好。

反而是程光率先打破沉寂，「你們等會兒去做什麼？」

「嗯？」沒想到再次開口，程光會突然和他們嘮起家常里短，秦昊陽和王季寧都沒有反應過來。